和死对头春风一度后(41)
既然如此,凭什么他们方才就能聊上好几句?
甚至那个小庶女走的时候,他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
她真的很讨厌月思朝。
她讨厌从她身边抢走任何东西的人。
她那个庶妹也是。
她的出生,分走了父亲对她全部的爱,虽然不多,但那也不行。
这些欺负她的人,早晚都要付出代价。
慕昭走得很快,怀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气呼呼想着今日安排的事,良久,她抬眸,凝着他高大颀长的背影,后之后觉地发现,慕昭今天似乎没有故意甩开她。
殊不知慕昭此时心中所想,乃是怀宁今日始终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便没机会去找月思朝的茬。
*
月思朝独自一人往僻静处走。
本以为远离了喧闹的人群,吹一吹凉风,先前的不适之感便会缓过来些许,没曾想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她随便找了个无人的廊下坐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有点烫,脑袋也变得有些昏沉。
发烧了吗?
她倚着漆红的柱子想。
可她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这些日子也没怎么折腾,怎么会这么容易生病?
总不至于是前些日子积攒下的病根,恰在今日一同发了出来吧?
她总觉得隐隐有哪里透着不对,却一时又说不上来。
身旁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朝朝,你怎么独自坐在这儿?我问了一圈人,可真是让我好找。”
女子声音轻柔,带着些许关切。
她看向来人,从一袭鹅黄宫装里依稀辨认出是林凝雾的脸。
她在她身侧坐下,细嫩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
“你怎么了?脸这样红。”
“难受。”她简短道。
少女的声音明显紧张起来:“……你入宫后都吃什么了?”
月思朝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你放心,我记得你的嘱托,所以进宫以后连一滴水也不曾喝过。”
“应该是这些日子没睡好,有点发烧吧。”
她身子不稳,说着话便往林凝雾肩头靠去,灼热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
听她如此说,林凝雾才放心些许。
不是被人暗害了就好。
她揽着她道:“既然你不舒服,那就别在这儿吹风了,我扶你去宫里闲置的偏殿休息罢。”
月思朝点点头:“也好。”
林凝雾看向身旁的宫人。
“你知道何处可以容我们暂歇吗?”
她进宫算不得频繁,也不似怀宁可以四处走动,自然对各宫不算了解。
不过好在今日她身边跟着的是凤仪宫的宫女。
皇后掌管各宫事宜,她身边的人自然也会清楚何处可歇。
果然,宫人颔首,率先起身引路道:“姑娘,这边请。”
揽着她肩头的手握得很紧,与那日她在池中托举她时一般无二。
月思朝浑浑噩噩地被她带着往前走,心想还好碰见了凝雾,不然自己坐在那儿昏睡过去也说不定。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闲聊:“你怎么想着来寻我了?”
“我瞧见你嫡母了,见你没跟在她身边,怕你出事。”
说话间,那宫人引她们到了一处安静无人的院子。
推开殿门,林凝雾扶着她坐在榻上,吩咐道:“去请位太医来。”
宫人颔首,即刻退了出去。
月思朝脑袋昏沉,有些撑不住,她仰面往榻上一躺,喃喃道:“娘亲,我想喝水。”
……娘亲?
这是一个对于官家庶女而言颇不合礼法的称呼。
不是小娘,不是母亲,而是娘亲。
林凝雾垂眼看向她。
她的长发铺散在榻上,漂亮的脸庞烧着绯色,鼻头小而挺翘,像一只脆弱的瓷娃娃。
在她的记忆里,月思朝一向聪慧勇敢,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总是藏着倔强,从未有这般脆弱的时候。
林凝雾虽是庶出,却仍是高门贵女,从未干过端茶倒水的活,按理说,她应当再去叫个宫人,来给她送些水,偏偏此时,月思朝的一句“娘亲”,让她起了怜惜之心,很想亲力亲为地照顾她。
她走向小桌上放着的茶盏。
打开盖子瞧了一眼,空的。
“朝朝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拿!”她道。
那句“算了,不必麻烦”尚未说出口,林凝雾便迈出了殿门。
没人能够拒绝在脆弱之时被人关心的滋味。
月思朝胡乱想着,浅浅扬起唇角,视线落向帐顶,赫然发现是遍绣撒珠金线的大蟒。
她的笑容当即凝在唇边,心头疑虑窦生。
高门贵族之间的图腾皆有其深意,不得随意使用,正如天子着龙袍,而蟒纹似龙,但减一爪,唯皇子或近臣可用。
看来这房间的主人不一般。
她环顾四周,却发现其余装潢皆有动过的痕迹,除却身下这一张偌大的沉水木床,旁的都素雅质朴,不曾逾矩。
若她歇的地方皆华贵无比,或许是宫中的哪位贵人好心收留,若她歇的地方简约雅致,也并没有什么错处。
偏偏这截然不同的风格违和地融在一处,让她觉得这里莫名像是一个为她特设的局。
而她先前还懵然地躺在此处,不知会等来何人。
她心下一沉。
或许……对她的算计早就开始了。
甚至连她与林凝雾之间的信任,也是那人计策之中的一环。
她可能会提防任何人,不与人走,也不吃旁人给的东西,却未必会提防与她交好的林凝雾。
她救过她,是她的恩人,而她对她很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