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暗戳戳的小心思(51)+番外
白玟躬身:“臣敢问太子何时来的观中?”
何时来的观中,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江祎面上的轻松顿时凝成冰霜,方才的温和被冷意替代,房内弥漫着一股低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借口身体不舒服为由,请奏父皇让他来观内休养数日,江黎虽对太子严苛,但也宠爱太子,为了避免大臣上奏烦扰自己,随口扯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所以太子来洛云观大臣们是不知晓的,只以为他在东宫休养,但如今他瞒着朝堂上下,来了观内,恰巧观内出了此事,兴和长公主又是他的长姐……
污蔑皇帝的罪名一旦安上,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恐怕这个太子就是废太子了,更甚者,会被打入天牢,永世不得翻身。
江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欲与人斗的你死我活,那帮人倒是追着自己,要置自己于死地,欺人太甚。
江砚珩见太子脸色变化,便知晓他想明白了,与他讲再多的道理,都不如让人身临其境来得痛快,“太子殿下,可明白此事后果?”
江祎皱眉:“不是孤!”
江砚珩放下茶盏,伸手系上纪宁萱肩上的披风绳带,“我随苏御史巡查时,有名县令仗势欺人,收钱办事,只要给他足够的银子,白的也能给你说成黑的,前来状告的百姓也说自己冤枉,可有人作伪证,一张嘴抵得过十张嘴吗?”
太子仅一句“不是”,苍白无力至极。
“纪将军,火药以及洛云观,桩桩件件太子还看不清楚吗?京城不似表面看起来那样风平浪静,已经有人按耐不住想要翻云覆雨,太子还要这般贪玩吗?”
“身处这个位置,有些事不是太子不想就可以的,既然受得住百姓跪拜,也要有能力护百姓安宁。”
江祎神色凝重,垂眸道:“孤明白了,多谢堂兄教诲。”
江砚珩站起身,对纪宁萱道:“夫人先回府,我与太子入宫一趟,晚些时候赶回去。”
纪宁萱想了下,点点头:“好,我回府等夫君。”
江砚珩朝她笑了下,对凌云吩咐道:“凌云,护送夫人回府,不要让不相关的人阻了夫人回府。”
凌云一知半解地领命,不相关的人是谁?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到确切的人,干脆不管了,统统不准靠近夫人就对了。
车夫架着马车一路顺顺当当回了京城,却在拐角处遇到了不速之客,过路狭窄,必须要有一车让行,而对面的车架正是六皇子江时的车架。
天色欲暗,车内含笑的声音隔着布帘传出,阴森可怖。
“好久不见,小白兔。”
第29章 六皇子
另一边,皇宫天牢。
立冬将至,寒气侵占大片土地,天牢更是寒气的常驻地,灰色墙壁愈发阴冷寒凉,寒气从墙缝里挤进来,几乎直逼进人的骨头缝里。
牢内一烛燃尽,庆公公换了一根新烛,点燃后,牢内再次亮堂起来,平日墙壁上形单影只的人影对面,这次却是多了一影。
纪明盛披着被子坐在长凳上,端起酒碗,大口喝了下去,身体里顿时热了起来,桌上清淡的饮食变成了大鱼大肉,他拿起筷子痛快地吃,“这是臣的最后一餐?还挺丰富。”
“如果朕说是,你该当如何?”江黎坐在对面,语气不明。
夹菜的筷子顿了顿,纪明盛苦笑一声,直视着江黎的眼睛,一字一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怀疑是朕?”
纪明盛继续夹菜,未曾接话。
沉默便等于默认,庆公公在一旁擦了把冷汗,普天之下,敢这般明目张胆直视陛下,还能手都不抖一下继续夹菜的人,恐怕除了苏御史,也就只有纪将军敢了。
两厢沉默良久,江黎率先打破死寂,也拿起筷子夹菜,“今日该喊上苏爱卿一起来,看看你这狼狈的模样。”
纪明盛:“那老家伙早来过了。”
江黎哼笑一声,“你托苏清告诉朕饶你女儿一命,在此之前又托人让砚珩护下她,就这么怕朕会要了你们纪家的命?”
“陛下难道对臣不曾有过怀疑?臣赌得起吗?”纪明盛抬眉,额头皱纹偶现,他已经五十余岁,距离皇帝坐稳江山已过去三十余年,三十余年能变的东西太多,人心最易变。
坐上皇帝这个位置,少不得猜忌与怀疑,年少的誓言喊得再大声,也回荡不到今日,功高盖主更是大忌,现在的他赌不起也不敢赌皇帝的想法。
江黎不语,他不否认他怀疑过。
纪明盛笑叹一声,“还记得当年,陛下说武将有我,文臣有苏清,咱们三人,黎,明,清,必定让这天下海晏河清,黎明永存。”
光线描摹着两人面上伸展不平的皱纹,好似将昔日荡气回肠的誓言也一起揉皱,再也听不真切。
“原以为臣会半路丧命,能回到京中也是幸运,自古武将短命,如今臣也逃不过啊。”纪明盛放下筷子起身行了最后一礼,“希望陛下看在昔日情谊的份上,莫要为难纪家,免死金牌陛下亲自赐的,倘若说话不算数,臣做厉鬼也要纠缠着陛下!”
江黎这个脾性,纪明盛早有了解,任性妄为,但进退有度,又有苏清在一旁劝着,纪家如今没落,对皇帝构不成威胁,应是不会有事,但以防万一,还是要翻出旧情,希望陛下不要赶尽杀绝。
“你倒是了解朕。”江黎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这酒是行军打仗常喝的烧酒,这么多年这酒倒是一点儿都没变,呛人的很,烧心窝子。
他咳了几下,背着手转身离开,声音愈来愈小:“就是因为了解朕,才令人忌惮啊,既然想做鬼,那就去做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