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虾仁刀沦为家养喵(154)
陆丰自沦为战俘,被梁皇封了个顺命侯,但凡这梁宫里的节日仪典,都要拉他出来明嘲暗讽一番。
虎园里空位还没清理出来,几只南朝来的猛虎暂时和麒麟挤到了一块儿。陆丰往围栏前挪了几步。为首的一只老虎瞪大了灯笼似的黄澄澄的眼睛,一条橙白交错的尾巴有成年男子腿粗。
在那摧林折木的虎啸声中,陆丰心里发毛,草草打量了几眼,转身道:“回圣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猛兽,愿陛下龙精虎猛,千秋……”
说时迟那时快,那畜生乳白色的胸腹猛然一抬,竟跃出围栏,朝陆丰飞扑而去。
陆丰那双腿好似冻住了,望着那散发着腥臭味的血盆大口,心想自己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就在这时,他后领被人大力一拽,脸将将与那畜生的爪子擦身而过,侧脸一看,原来是萧融。
那畜生失了猎物,毫不减速,疾风一般,朝梁皇而去。萧融僵僵站了片刻,只需要这老虎一张嘴,这几十年的恩怨情仇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他目光扫过凝香苍白的脸颊,见她仿佛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猛然震醒了,拔腿上前,奋力挡住梁皇。
他一面与那畜生搏斗,一面高呼:“护驾!护驾!”
黑甲卫一拥而上,护住梁皇。
萧融赤手空拳的,哪里能与恶虎争雄?很快一只袖子被撕成了碎片,血腥味越发激了老虎的狂性。就在他以为要葬身虎口的那一刻,一支火把被丢了过来。
他举着一挥,那畜生畏火,举爪怪嚷了一声,踟蹰着不敢上前。
“避开!快避开!”有黑甲卫拉弓射虎,然众人都是惊魂未定的,那箭矢如雨,却都斜斜地落在了地上。
凝香本专心护着几名女眷,眼看萧融手里的火把渐灭,那畜生巨掌猛然一握,竟一下把火把夺了过去。她心跳霎时停了一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闪身夺下一把弓,迎着光就是一箭,呼啸而去,直中虎眼。
老虎捂眼长啸一声,黑甲卫伺机握刀而上,朝其要害处而去,又是极为凌厉的几箭,没过几下,那老虎卧倒在地,血汩汩流出,渐渐不再动弹。
凝香挽弓的身影印在脑海中,与数十年前的某个身影渐渐重合,梁皇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随着如鼓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沉重,直到最后一隙日光隐没在山际,久久未曾平息。
有个穿青衫的小太监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凑到他耳边道:“张九娘自裁了。”
梁皇如从梦中惊醒,目光满怀失望,扫过鼻青脸肿的霍王。
贵妃认出是掖庭的人,警觉地问:“九娘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那人支支吾吾的,低头如蚊吟一般道:“法师她避开众人轻生了,等发现的时候,都凉了……”
贵妃本就强打精神,因着千秋又穿了最隆重的翟鸟裈衣,脸上敷了半个指头厚的粉才勉强掩住病气,闻言脚下一软,往地上栽去,好在随从眼急手快,及时搀住了。
静宜站得近,听见了,用手绢捂住嘴,“呜”一声哭了出来。
早不死晚不死,选在今日寻死?梁皇负手思忖了半晌,淡淡开口:“霍王冲撞贵宾,妄议神明,行为乖张,目无尊长,即刻往北疆戍边,无召永世不得归!”
霍王仿佛尽在掌握之中,神情坚毅,抬手把袍子一撩,朝贵妃扣了三个响头,转身走了。
萧融跪地向梁皇奉上一只托盘,里面放着血淋淋的虎首,那双灯笼似的眼睛尚且威风凛凛地睁着。他垂首高声道:“宋贼已然伏诛,吾皇千秋万世,大梁国祚万年绵长!”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垂首之际,凝香悄悄打量贵妃,只见她眼睛通红,已然泪流满面。
在那山呼海啸般的拜贺声中,那环绕的群山上的树木也林浪翻涌。梁皇嘴角微微上扬,回身一指凝香:“虎父无犬子。朕有一把神弓,相传是前楚开国皇帝所用,曰‘不射神弓’——赏给你了。”
第98章 山形依旧枕寒流(二)
时辰不早了,身穿粉衫的宫人踮起脚尖,在低矮的树梢挂上一盏莲花形的羊角宫灯。众人在梁皇的带领下,往今夜筵宴的前殿而去。
一路行去,各色花灯不断,光辉灿烂非凡,宫人皆着鲜服丽妆翘首以望,恍惚间若到了九霄神境。
远处飘来了欢快的乐声,是梨园在排奏今晚的舞曲。崔崇简挤在人群之中,向凝香那边挪了几步,没想静姝立刻察觉了,眉心那朵如意云纹花佃霎时灰了,越发显得柔弱可怜。
凝香知道梁皇无可能将静姝远嫁,先不说这是剜他和贵妃的心头肉,便是面对被回绝的贵妃母族,梁皇也无从交代。凝香想要的是以此为契机,彻底阻了青阳与梁国联姻,免得联军大举南下,公子内忧外患无力招架。
见静姝骇成这般,她不禁轻声安慰:“殿下莫怕,圣人绝无可能让殿下和亲。”
静宜也来帮腔:“都是面子上的事,到时候认个宗室女封为公主,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我不怕!”静姝忽然迎上崔崇简的目光,一张芙蓉似的俏脸不躲也不闪,挺直背脊如雪衣公子般骄傲地说道,“哥哥们能带兵打仗,我是大梁的公主,我什么也不怕,莫说是青阳的太子,就是青阳的密羯罗大王来了,我也不怕!”
这千秋筵宴历来是群臣祝祷,再献贺寿的吉祥词曲,这年梁皇有些心不在焉的,交代一切从简。酒过三巡,他勉强应对了几个重臣的恭维之词,寻隙道:“青阳王女不日将临,既祁连阏氏有请,朕愿将爱女北嫁,愿两国之谊千秋永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