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虾仁刀沦为家养喵(92)
“跑什么呀?”突利是习惯了唱黑脸的,策马把一个小布包向那道仓皇而逃的背影甩去,“有个东西送给你。”
凝香被打在肩膀上,哆哆嗦嗦把东西捡起来,一下子把两颗蓝宝石捏在掌心,转过背就气势汹汹地往回走。
时至今日,她在萧瑾面前,可谓是毫无秘密了。
好了,都被他知道完了,她是个私生女,是个杂种,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几岁就把自己卖了!
她是生气的,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可又是一股酸楚萦绕胸怀,那些好久以前的记忆在夜间反复重现,令她睁眼至天明。
她全心全意地爱过这个人的。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她、青玉、玉盈,哪一个不是死心塌地地爱他呢?哪一个又逃过了被辜负的结局?
他活在金戈铁马阴谋算计之中,她不仅不在他的身边,甚至都不在他世界里,算了,她对他追逐的东西毫无兴趣。
这记忆太沉重,如果可以,她宁愿萧瑾再杀她一次,她都不要记起。
萧瑾看到那个孱弱的身体停了下来,足尖陷在了沙子里,他将马匹交给随扈,向她行去。
那轮硕大的月亮站在萧瑾身后,他领口有着银色的云纹,银光下的眉眼如往昔英俊,凝香知道他变了,他的目光时而孤寂,似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对这个人间也无甚眷恋了。
贺翼拥有漫长的一生,他到死都不知道,他们的纠葛始于上元夜的一场烟花,即便重来一世,她也说不出口。
凝香是恐惧的,这个人踏着月光跨越百世而来,为的是寻求一个答案,还是想要报复?
萧瑾凝望她倔强的眉眼,凝香和冯忆确实是很像的,都是至柔至烈的性情,她真的是神明——她不会死,也不会老,永远都那么鲜活。他微微避开她的目光,揶揄道:“你的命可真大啊!”
凝香眼泪都快冒出来了,怒火腾一下蹿了上来,拔掉簪子,就往萧瑾胸前戳去,一下又一下,急风骤雨一般,“你是真的不怕死!”
萧瑾知道她投鼠忌器,随她发泄,铁簪入肤,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忽然手一伸,把人掐着腰提了起来,抬头望着她色厉内荏的傻样子,像个少年一样笑开了。
凝香迎上他陡然热烈的目光,恼羞成怒,抬手就是一巴掌,萧瑾也不躲,把人放低了些,学着她的语气,贴在她耳际说:“至亲至爱之人,我说过我们终会再相见的!”
凝香看他那一脸霸道笃定的神情,像被揪住尾巴的老鼠,手中的铁簪落在地上,回过神来,伸着两条胳膊就要去掐萧瑾的脖子。
萧瑾见她现在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两只手跟猫爪子似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就很宽宏地不跟她计较了,一下子把她箍到怀里,另一只手上金光一闪,将一根针刺进她的颈后。
他拍拍她惶惑的小脸,“先睡一会儿,不急着算账。”
*
今日是繁炽的三七,残月当空,于朝恩披了件青袍,手里摩挲着白玉观音,倚在榻上自斟自饮。
繁炽的死似乎并没有给谢安带来太大的痛苦,他即位后,以雷霆之势,迅速将于朝恩在朝中的耳目连根挖起,又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吏制。
于朝恩晃着冰冷的酒液,心想这也平常,如花美眷还是难以敌过万里江山的。
他叹于繁炽的决绝刚烈,也笑她将自己看得太高,以为用自己的命就可以惩罚得了一个杀父弑君之人,其实她不该死——她活着慢慢折磨谢安,远比一死了之来得有用得多。
娇生惯养的永穆公主,死时不过十七岁,少年的她与谢安一同站在烟柳之下凝望彼此之时,可曾料到这个终局?
俱与他于朝恩无干系了!他此番元气大伤,谢安又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地命人四处搜寻他——得韬光养晦一番了!
也不知卷土重来待是何年?罢了,他有些倦了!
一个苍白的鬼影无声推开门。
于朝恩眼睛铮地亮了一下,忧郁顿消,背朝后向榻上靠去,将整杯酒倒进喉咙里。
繁炽扶了把头上绢花,面色如纸,强作笑颜,“朝恩,一人独饮有何意趣?”
雪玲珑嗷呜一嗓子,欢快地跃到繁炽跟前,不断蹭着她的脚撒娇,被她弯腰抱了起来。
于朝恩又灌了一杯,苍白的皮肤泛起红晕,嘲弄道:“莫非殿下想为我起舞助兴?”
“闲叙几句倒是无妨。”繁炽上了榻,两个手肘撑在小桌上,一张脸笑盈盈的,“蒋王泉下有灵,知道他仅剩的这根独苗不延续香火,反而当了阉人,不知作何感想?”
“凌迟处死,哪还有灵?”于朝恩饮多了,觉得气闷,扯了扯领口,笑道,“殿下都知道了?”
“我一直都知道呀!我先许蒋王世子,蒋王巫蛊获罪,谢氏讨贼有功,我才又许了谢安。九弟,咱们本该是一家人呐!”繁炽摇摇头,眼神怜悯,“我们见过的,你胎里病弱。确实不如世子出众,他们引弓都不肯要你,你只能像条可怜虫一样,缩在廊下读书——九弟你现在还喜欢读书吗?”
明明是君王多疑,却要栽赃臣子不忠,上千口的人命,都成了脚底淤泥,夺江山的时候千般豪情万般义气,一旦大权在握便是兔死狗烹。
于朝恩感慨无限,呵呵一笑,“三哥确实目光如炬,他说淑端皇后是个婊|子,殿下是个没脑子的小、婊子。”
繁炽一巴掌甩过去,于朝恩没躲,摸了摸滚烫的脸皮。他其实并不生气,只是想起在她跟前低眉顺眼的日子颇多,有心刺她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