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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杖尔看南雪(67)

作者: 生九 阅读记录

小池:“郡主,小池疏忽,忘记关窗才惊醒了郡主,”她说着偷偷瞟了一眼岁岁神色,见她眼中是没有怒色的,才敢接下一句:“郡主能不能从轻责罚小池。”

大鄢规矩严,她不知来的这位主子是什么秉性,总担心一个马虎眼儿便要挨大板子。

说完,小池紧闭上双眼,意料之中的责骂与掌掴并未降临,她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却见岁岁是笑着的。

“不怪你,这时节通风好,本就不该关窗的,”岁岁举目眺望那阵嘈杂声响的源头处,问:“前头发生何事了?”

小池错愕着,半晌才反应过来后头还有一句问话,连忙答:“回郡主,是边境不知为何已经开始交战了,殿下正在想办法呢。”

闻言,岁岁提裙快步朝外院行去。

两国交战,民兵生怨,江休言再欲行并国之策便是不行了。

而当她至院外,便见几名将士拥簇于马车之下,江休言坐于马车中,掀帘道:“我本就是为此事回来,边境战事一日不停,新政一日不能推行,我自然是要亲自去的。”

车下一名将士呼道:“殿下,你才回来不久,休息都没休息好,这事吧无非就是守塞的士兵之间有什么挑衅与仇怨,我们去处理就够了。”

江休言:“你几人若想去,便一齐上车,休要拖拖拉拉。”

几名将士互相盯视片刻,便也不再挣着拦着,转身去寻来马匹车舆。

江休言正要放帘之际,远远望见快步而来的岁岁,当即下了马车,看见她额上有汗,知是急急赶来。

江休言道:“并非什么大事,岁岁,你便在宫里休息便好。”

岁岁来时是闻见了方才那名将士所说之话的,她摇摇头,道:“此事不关乎两兵私怨,却是与你的政见有关,我既奉旨督办此事,如何能惰懒?”

听罢江休言未在设拦,此事耽误不得,须得加快脚程赶至边塞,才知情况究竟如何。

二人匆忙上了车舆,几将士步随其后。

于路上,江休言问:“为何与政见有关?”

岁岁道:“三言两语道不清明,我只知,待至边境,靖军所不满的非是大鄢,”她抬眸,注视着江休言,“而是东宫。”

第37章

塞上气候不似都城内,入境便是一股肃杀之气袭来,如刀似铁的烈风裹挟着粗糙的黄沙发出呜咽低鸣。

一行人快马加鞭至军营前,正是晌午日头最烈的时候,灼日当空,四面而来的风却丝毫不减气势。

随行的将士与把守营关的士兵交谈一番后,便由一小卒领路往军中主帐行去。

路中养病的战士来来往往,臂间淌着的鲜血与缠绕的裹帘交织成混沌,他们或倚靠于布帐前,或贪眠于软草上,密密麻麻如平原里匍匐的蚁。

而岁岁与江休言衣裳清洁,舔舐惯了血与锈的边塞似乎拒绝着它的到来,道路两旁的战士们只是沉默。

于是一切都默不作声,宁静得如同割裂。

周遭的泥泞愈是沉重,愈显得这样的洁净是如此轻浮。

至主帐,将领吴破盐来迎,随行的其余将士与士兵便自行侯于帐外。

吴破盐倒了两杯清水递给岁岁与江休言,道:“殿下千里迢迢来此,末将有失远迎,未备热茶,恳殿下恕罪。”

“军中辛劳,无罪之有。”江休言浅抿一口杯中水,涩得仿佛有沙粒在喉间滚过。

“我进营的一路上,瞧见士兵多数携伤带残,乃是近日战事频发?”江休言正目凝视吴破盐。

吴破盐不避目光:“劳殿下关心,边塞既接壤邻国国土,干戈难免不断,这些年来,争执小战常有,殿下日理万机,实在不必为此特意奔劳。”

狂风呼啸而起,破开帐帘的阻隔,袭了一地尘土飞扬入内,守帐的将士忙忙拉住帘子。

江休言不理话里弯绕,如那掀乱白衣的狂风亦无需理会,他只是直直道:“把军中账记交于我查看。”

军账往往记录着每日的物料损耗与每一次战事的人员伤亡,近来战事频繁得古怪,他想以此为着手点。

吴破盐沉下眉,不知心底思索了什么,很快便起身从屉中抽出一本帐子。

帐子很厚,封皮腐旧不堪,似是落过血迹故而透着一团一团的殷红,边边角角都翻卷着,倒是符合军中这五大三粗的习性。

江休言拿过军账,手指搭在封皮上将翻未翻,余光若有似无地瞥着吴破盐面上情绪,只观其眉毛僵横如架烤在燎火上的蚁。

江休言收回目光,漫不经心道:“吴将军,此行与我一道的还有大鄢的怀初郡主。”

一时被提及,岁岁正了正色,听着江休言继续往下说:“郡主乃我国贵客,亦是为解边境之难而来,倘若两军间当真存在长年累积的龃龉与怨气,吴将军大可说与郡主听。”

“吴将军,我仍是希望两国交好的。”她站起身致以一笑。

吴破盐微微露出难色,又看一眼江休言手中军账,唇齿欲张,到底无言。

岁岁心思通明,于是道:“将军,不若带我去赏赏塞上风光吧,路上边赏边讲也无妨。”

话说至这般分上,吴破盐再欲回绝便显无礼了,他点点头,掀开帐帘领着岁岁朝外行去。

若撇开战火干戈不谈,边塞的风光确实恢宏。其虽不及京都般繁华绚烂,但也不同于江南一带的缱绻湿润。

它只是实实在在地屹立于两端分界处,一座又一座黄沙堆积而成的山脉亘古横立。

有时风吹来,那山尖上的黄沙便四处散落;有时风吹过去,带来更多的黄沙堆在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