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欺负老实的她(151)
他早就应该料想到会有这种场景,毕竟,在她尚未完全展示自己的风情时,就有人不怕死地觊觎,窥伺。
凉冰冰的笑声引起了稽韶的注目,认出了男人的身份,他的表情僵住。
从房中端着甜汤走出来的果儿一眼望去,也软了手脚。
唯有薛含桃,认真地提笔作着画,根本没有发现有一道颀长的身影正缓缓朝她走近。
然后,他迎着日光站定,在她将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握住她的手腕。
“画了这么久,手疼不疼?”崔伯翀眉目含笑,压着汹涌的妒火,从背后将人抱住。
他的,是他的,只是他的。
任何人都不能从他的身边抢走,除非踏过他腐烂的尸体。
画笔从手中骤然掉落,薛含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半空,飘起了水雾。熟悉到,想念到,只是声音,只是一个触碰,只是嗅到的气息都可以认出来。
她无比努力想要跟随的,给她希望又让她陷入绝望的那个人,回来了。
“世子…比我以为的时间早了一些,”薛含桃慢慢吞吞地转过身,睁大了眼睛将面前的人看过一遍,像是确认,“是真的,平安的吗?”
其实仔细辨认,还是能发现一些变化。双颊微陷,眉骨更高更锋利,锐气和威压也更重。
但这些并不影响崔世子郎艳独绝的风姿,他仍旧是他,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我承诺过,我会活着归来。”崔伯翀张开薄唇,炙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为她轻轻拭去流下的泪水。
不必哭,也不必再担心。
“是真的,也是平安的。”薛含桃眼神发怔,再三确认眼前的人不是梦中出现的幻觉,她露出一个笑脸。
笑中含泪,痴痴地望着他。
明明只离开了几个月,但在她的眼中,像是过了一辈子之久,在薛含桃的梦魇里面,他无数次变成不会动的尸体,与她天人永隔。
所以,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崔伯翀从不怀疑她对自己的爱意,见此,他笑着向稽韶轻慢的瞥去,“信守承诺不错,但也要注意距离分寸。”
一个胆小如鼠的懦夫,一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拿来立国夫人的威名可以,如兄长或如好友般相处全都不行。
闻言,稽韶脸色微白,伏低身体,朝崔世子深深作揖,“承蒙宁国夫人抬举,不嫌弃我学识浅薄,今至府中为宁国夫人讲史授课,还请世子勿要误会。”
他没有提起和离一事,已是十分体面。
“身上不过一个秀才的功名,学识确实鄙薄,你走吧,带着你的猧子,日后不必再来,我的夫人我自会教导。”崔伯翀黑眸冷淡,说出的话毫不客气,而这已经是他压制了妒火的结果。
否则,便是青石县那一日,堂而皇之地羞辱,将稽韶最难堪的伤口显露在人前。
稽韶态度恭谨,俯身将不明所以的爱犬抱在怀中,作势告退。
那幅已经完成的飘雪戏球图,他看了一眼,动了动嘴唇,到底没有开口。
看着他离去,薛含桃意识到了什么,呼吸停了停,将人唤住,“稽夫子慢走,下次与飘雪过来……这幅画再赠予它。”
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指抠着衣角,努力地不去看身边男人的神色。
气氛骤然沉寂,稽韶顶着足以将他活剐的阴冷目光,轻声道,“我替飘雪谢过娘子,下次便学汉晋正史。”
“嗯。”薛含桃点头,等到果儿将人送离,她垂下了脑袋不说话。
玉蘅肯定将她搬离定国公府的前后原委禀告给了世子,这时按照礼法,她与世子便是独立的两个人,他和稽韶同样是她的客人。
方才的欢喜激动冲昏了她的脑袋,现在薛含桃清醒过来,默默地想要挣脱他放在自己手腕的力道,给世子重新选择的机会。
“不要乱动,”崔伯翀指骨捏地青白,顺着她的手腕往上,抬起她的下巴,动作温柔又耐心,“你想听汉史晋史,乃至前朝史书,我都可以讲给你。”
“书房的书架上,便摆着各个朝代的史书,走,我们一同回去。”
他欲揽着她重回定国公府,淡声言这座府邸处处简陋,连守门的护卫都无,“这里还需要修缮一番,之后我命人寻几个能工巧匠。”
“不…我不回去。”薛含桃鼓起勇气拒绝,小声地说,“这是我自己的家。”
温柔似水的柔情对桃子没了用处,她坚持告诉他,他的家和她的家不再是同一处。
崔伯翀恍若未闻,想了想,冷静地从身上拿出一个细长的锦盒,“这里面是我母亲留下的一只红玉簪,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锦盒掰开她的手心放进去,他的手掌转而轻缓的拢起一缕乌发。
吃了多日的补药,原本干枯的黄色慢慢蜕变,如今他手中的发尾细滑柔亮。崔伯翀想,这一缕可以剪下来与他的头发绑在一起,到了若干年后放进他们的棺材里面,来世他仍能找到他的桃子。
薛含桃没有打开锦盒,世子母亲的遗物应该留给将来的世子夫人啊,她不再是了,所以不能要。
“我一直没有告诉世子,能与世子成婚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一件事。”
“世子救过我的命,我感激世子,后来恬不知耻地又爱上了世子。”
“捡到种子的时候,我便想借着报恩,多和世子接近……我只是一个出身低微性子又木讷的农女,何德何能让世子爱上我。”
“元宵节的那晚,我是真的很幸福。”
她扬起笑容,望着他的目光依旧真挚,充斥着浓浓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