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貌美心狠(187)
淡淡的薄荷清香飘入鼻腔,让他不自觉地想道:这样清新的香,倒是可以让太医院验过之后,送来瑶池殿。
尉鸣鹤本以为将会一夜安眠。
因为鲜少做梦的帝王,梦见了一个男孩,面容很是熟悉,一半像他,一半像阿姁。
他欢喜极了,伸手要去碰,却见那孩子倏然化作一滩血,向黑暗处流去。
尉鸣鹤惊醒了。
朦朦胧胧之中,他觉得怀中的温香软玉变得冰冷。
沈知姁低低的痛呼声响在耳边:“阿鹤,我好疼……”
尉鸣鹤还没反应过来,元子和芜荑早就冲了过来,一个点灯,一个掀帘。
“快去传太医,贵妃娘娘见红了!”
这句话撞入尉鸣鹤耳中。
他在一瞬就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望向沈知姁。
却见浅色的锦被之上,溢出星星点点的红色。
就像白日里,那留仙裙上的刺目血迹。
耳边隐约响起轰轰雷声。
砸得尉鸣鹤神魂惊动,紧紧握住沈知姁冰冷的手,低声唤道:“阿姁,没事的,没事的……”
就像是冬日落水的人,紧紧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的浮冰。
再冷,再害怕,都不愿意松手。
沈知姁悄悄拧了一下,杏眸中涌出更多的泪水,打湿帝王的心尖:“我好冷,好冷。”
芜荑立刻道:“娘娘,奴婢立刻将炭笼里的炭全都加满。”
“您与小主子坚持坚持,院判马上就到了!”
尉鸣鹤却蓦地愣住,转首望向那观音送子的炭笼,眼底覆上一层阴鸷。
然而闻得沈知姁的哭声,他又迅速回首,对沈知姁保证。
保证这个孩子绝对会平安无事。
可锦被上的红色渐渐泅深。
尉鸣鹤自登基以来,心底第一次涌上无力之感。
落水、炭笼、慕容氏……种种叠加在一起,让尉鸣鹤生出一种感觉:正是因为他没有掌控足够的权力,所以让有的人钻了空子,能伤害他放在心上的女子与孩子。
若他能大权在握,执掌任何人的生死……
就在尉鸣鹤略自责的当儿,诸葛太医、杨太医与马太医等被大力宦官们用极快的速度,硬生生“抬”到了瑶池殿来的。
将发挥场地让给太医们后,尉鸣鹤指着那炭笼,口中的话语像是硬生生挤出的:“换个炭笼来,迅速!”
随后尉鸣鹤到了正殿,就见连翘在添炭,面色是有些不正常的白。
帝王当下就问了连翘,还问了近日瑶池殿中可有反常。
连翘行礼应道:“奴婢身子不算好,近日可能因倒春寒,没歇息好,所以总觉困顿疲乏。”
“若论反常……那就是牛乳团最近不大爱近正殿,也不常找主子撒娇了。”
猫儿对香气等物最为敏感。
而连翘底子不好,要是碰到毒物,很容易出现反应。
有了这两条,尉鸣鹤当机立断:“将这两个炭笼熄了,刮下最里头的漆料,送去太医院检验。”
他记得,瑶池殿宫人白日里才说过,检验了炭笼上下,可里头却是最容易被忽略的。
“再去一趟司造局,将一干人等全都送去尚刑局审问。”
说罢,尉鸣鹤似是支撑不住,在正殿上首的鸾椅上坐下。
事情至此,他已经将幕后之人猜到十之八/九。
若是,若是阿姁的孩子真的没了……
他迟早,要慕容氏陪葬。
烛火摇曳之中,帝王的面色阴沉沉。
不像天子,反倒像阴司中走出来的勾魂恶鬼。
芜荑和元子在旁边侍奉,只觉得被威压压得两股战战。
殿内的气氛顿如雷雨之日。
惟有寝殿内宫人进出,往往带着淡红色的水。
血腥气渐渐压过殿内遗留的薄荷清香。
沈知姁呼痛喊冷的呢喃声,不知何时已然不见。
尉鸣鹤似是有所感性,凤眸赤红地望去。
就见诸葛院判为领头的三位太医,面色难看地出来,额头上全是涔涔冷汗,一见面就跪下叩首请罪:“陛下,微臣无能,贵妃娘娘她、她小产了!”
“你们是无能!”
“白日里还说暂无大碍,怎么到清晨就出事了呢!”尉鸣鹤狠狠地将手拍在鸾椅扶手之上,面色铁青,毫不掩饰杀气。
诸葛院判立刻道:“禀陛下,微臣适才为贵妃把脉,发觉贵妃脉象中竟有朱砂、水银之迹,还有少许的麝香。”
“白日里贵妃受惊,脉象紊乱,现下贵妃晕过去,脉象稍稳,就露出了端倪。”
尉鸣鹤额头青筋暴起,脸上的神情略有狰狞:“先去继续救治贵妃,你们的失察之罪,朕过后再说。”
“你们听着,朕一定要贵妃安好无虞,身子不能有一分一毫的损伤。”
只有这样,他才能安慰阿姁,说他们将来还有孩子。
阿姁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诸葛院判谢了恩,迅速去开药方、熬药。
芜荑等人则去为沈知姁更衣、换被、送汤婆子。
尉鸣鹤怀着沉痛、哀伤又轻微自责的心,十分有耐心地喂昏睡中的沈知姁一点点喂药。
沈知姁紧闭着双眼,气息缓弱,眼睫不颤,不似几个时辰前那样娇憨灵动。
也不会再呢喃期许着孩子的模样。
元子顶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上来,颤声劝道:“陛下,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小朝会了……”
您总要去歇一歇吧?
毕竟贵妃子嗣的事情再重要,都是比不过朝政的。
要是陛下真为了贵妃停朝,这才真是害了贵妃呀!
“朕知道,朕会按时去的。”尉鸣鹤喑哑着嗓音,动作温柔地擦去沈知姁唇边的药汁,再缓缓将人放回软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