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貌美心狠(308)
彼此说罢,韩栖云便主动告退,说宁州行宫那儿要派心腹前去,外头亦要仔细盯着,别叫宫中飞出多嘴多舌的苍蝇,朝堂上出现自以为聪明的人。
“督公辛苦。”沈知姁表示知道,旋即便静下心,决定看一看今日送来的奏折看一遍,再送去给承恩公等人处理,再写一封信给远在北疆的父亲,告知一切顺利,随后再挑些好东西送去给罗郡王妃与华信公主。
最后再向箬兰等人问一问今日尉淙的情况,就可以安心睡去,养精蓄锐等候下一次为天子割肉疗伤。
谁知韩栖云临到御书房门口,推开了半扇门,忽而停了脚步,回首望回屋内。
有月光自门缝洒下,清皎皎落在桃花眼中,将方才满眼的恭敬都用月色光华笼住,望去独生一种灼灼光采。
“皇后娘娘,微臣忽然发觉,今日皎月高悬于夜空之上,极为美丽。”韩栖云身子微微前倾,嗓音清朗带笑:“娘娘有空不妨抬首赏月。”
说完,韩栖云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朱红雕龙的门后。
沈知姁眯了眯眼,没将韩栖云的话往心里去,而是伸手去拿奏折。
万事都不如看折子来得重要。
看完了奏折,沈知姁才忽然想起来一事:喔,放在尉鸣鹤嘴中的棉布好像没拿出来呢。
不过,这也是小事。
*
在沈知姁的“精心照料”下,尉鸣鹤足足七日都没有苏醒的迹象,且伤口处共生了五六处溃烂。
每一处溃烂,都由沈知姁亲自操刀。
能亲手剜去仇人的血肉,沈知姁只觉得痛快无比。
心底淤积了十多年的阴森怨气与彻骨狠意,随着对尉鸣鹤一次又一次的血肉切割,就如生了厚重青苔的墙角,第一次被日光照耀到。
层层堆积攀升的青苔不会轻易消散,但到底受到了温暖日光的抚慰,那股子令人难受的潮湿气便会渐渐散去。
然而一件事做得多了,它所带来的刺激感就会渐渐消退。
况且,太医院所用的药粉可是经了历朝历代的改良,效用极佳,还是掺了劣质的伤药,才将伤势拖延至今。
这日诸葛院判来禀:“皇后娘娘,据微臣观察,陛下这几日脉象渐渐平和,想是伤口持续恢复、且对沸麻散产生了一定抵抗性。”
言下之意,就是尉鸣鹤这几日会渐渐清醒过来,皇后娘娘您不必再亲自为陛下割肉疗伤。
“本宫知道。”
“昨日割腰腹处溃烂时,他甚至瞧见本宫,还唤了名字。”沈知姁轻轻一叹,心底倒是没有多少可惜,反倒是更多了几分期待:“本宫倒一直忘了问院判,北疆贡茶可彻底见效了?”
临去秋狩前,她将能缓和贡茶药效的药给尉鸣鹤停了,又将最后三份交给元子,让对方早泡早好。
依着尉鸣鹤重伤的情状,当时正巧是药效发作的时候。
沈知姁不放心,还是决定问一问诸葛院判。
这北疆贡茶算是诸葛院判的得意之作,听到被问及,诸葛院判面上就忍不住露出笑意,保证道:“娘娘您就放心罢,这药效是十足十发作了——这些日子,微臣趁机对陛下进行刺激、按摩,发现除了腿部外,其他的身体部位俱有反应。”
而那北疆贡茶,就是专让人失力瘫痪的。
确定完这一点,沈知姁唇边抿出一抹浅笑,想着现在正值午时,淙儿这两天想念自己却乖巧得很,正好能有空回去陪伴淙儿。
哦,还有牛乳团和暂寄在瑶池殿的芝麻团,自己也好久没抱了。
还没想完,芜荑就来报,说是尉鸣鹤醒了。
*
尉鸣鹤睁眼,看见头顶双龙戏珠的纹样,还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到了阴曹地府。
在他最后的记忆中,还停留着猛虎闪着寒光的利齿与扑面而来的腥臭虎嘴。
随后,心中残留的、因为怎么动都无法驾马离开的焦急恐惧重新涌上心头。
那种对死亡的惧怕,促使尉鸣鹤想要赶紧起身离开。
但下一瞬,躯体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尉鸣鹤忍不住地“哎呦”出声,俊颜狰狞成极丑的模样。
也是这股剧痛令尉鸣鹤清醒不少,意识到自己回了朝阳殿,便开口唤宫人来伺候。
因天子要静养,所以这些时日能进出朝阳殿正殿,就是沈知姁、芜荑和诸葛院判。
芜荑在门口站岗,听见声响进来观察了片刻,确定尉鸣鹤彻底清醒了过后,就立刻去御书房告知沈知姁。
于是尉鸣鹤就咬牙在龙榻上忍着疼,嗓音变调地唤了好几声,却久久不见人来,甚至外头都没有走动的声响。
他心中惊疑不定:这分明就是朝阳殿,可怎么像是一座死宫殿?难道在他受伤之后,朝野生了剧变么?阿姁与淙儿呢,她们母子如何了?
对死亡的惊惧和对陌生朝阳殿的怀疑在尉鸣鹤心头交织,像是一张密密的藤曼网,让天子早就刚愎自负的心蒙上一层阴影。
尉鸣鹤心中咬牙:这起子玩忽职守的宫人,等他好了,回头就将他们全扔去尚刑局,每日严刑拷打!还有宁州行宫……
就在尉鸣鹤一边狠狠想着惩罚措施,一边尝试挪动自己身体的档口,面前厚重的布帘就被掀起。
尉鸣鹤见着来人一愣:“芜荑?”
对方却并没应答,而是冷着脸,将半边布帘彻底挂起,露出沈知姁噙着淡笑的面容。
“阿姁!”尉鸣鹤见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很是激动与喜悦,并没仔细看过沈知姁的神色,而是满脸劫后余生、重见爱人的欢喜与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