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罗衫(83)
身上还带着大量书卷堆积的干燥气息,伴着丝丝缕缕,几不可察的檀香,冲淡了孤冷夜色,气息变得柔和几分。
偏偏脸色难看的不像是私会,居高临下垂下眉眼,深邃的眉弓上烛火跳跃,火烛也暖不热那张冷厉的侧脸。
无人看清的阴翳中,萧昃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投资……
居然是这种无比生疏的字眼。
他怎么也想不到,窦红胭一贯聪明,但脱口而出的真实反应居然是这样?
半晌后,萧昃抽身离开,临走前对窦红胭冷冷提醒:“下次再提这件事,想好了再说,别说无脑的话。”
“……殿下慢走。”
直到萧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暗夜中,窦红胭还是想不明白。
她洗漱时,皱着眉一脸不解,忍不住和流云低声腹诽:“我做生意的时候,不都是这样说?没见过投资还这么矫情的。”
一言不合就生气。
“主子,这次您就别叫冤了,”流云语气含笑,一边给窦红胭梳头,一边无奈道:“殿下分明是气您不解风情,就连给殿下送钱,都说的如此生分。”
她笑着揶揄道:“殿下分明是想让您说好话,您倒好,分明已经决定不打算分开,却还是不肯做些什么留住殿下的心。”
就连流云都能看出来太子看重的不是钱财,是窦红胭愿意主动交付。
刚才只要窦红胭说几句卿卿我我的情话,太子指不定有多高兴,谁曾想,一向机敏的主子居然忽然成了榆木疙瘩。
“无趣……”
窦红胭神色怪异的别过头去,不去看流云看穿一切的眼睛。
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钱给出去了,自己还要讨好,未免太过上赶着了,不值当不值当……
她忍不住咬唇嫌弃:“真麻烦,谁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昏黄暖色火烛中,窦红胭嘴上说着嫌弃的话,看似十分不耐烦。
只是流云听到窦红胭语气中的嗔怪,揶揄地隔着铜镜看去,忍不住偷笑一声,不再戳穿窦红胭现在分明十分不错的心情。
主子的笑意都快要掩饰不住了。
一主一仆不再言语,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戏月的声音自外面传来:“主子,我受罚回来了。”
是被萧昃带走的戏月!
窦红胭连忙担忧的起身迎接。
上次流风被罚,伤势至今还在,如今自己落水,萧昃指不定要如何惩处戏月……
一出门,却对上戏月一双精神奕奕,没有任何被罚痕迹的迷惑眼眸。
第101章 请罪
“怎么回事。”
院中看不太真确,但窦红胭站在门前,将戏月粗略打量一番之后,确认戏月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势。
若不是她微微发白的唇色,让窦红胭看出几分虚弱之意,窦红胭都要怀疑萧昃是不是抓错人了?
戏月的表情同样怪异。
她先是小心翼翼扶着窦红胭回房:“夜间寒凉,主子当心。”
这一开口,声音也中气十足。
和窦红胭原本想象中的样子相去甚远,好奇的打量戏月:“你护我不利,我落水的时候你不在,殿下将你带走之后没说什么?”
上次仅仅是因为自己不爱诊脉,误了发现身孕的时辰,萧昃就几乎要了流风半条命。
她一个医者,都没能养好自己的伤势,现在还病怏怏的,本就单薄的身子几乎被风一吹就倒。
而戏月本就负责贴身保护自己。
她身子骨头健朗,窦红胭没想过萧昃会手下留情,甚至早早让流风准备好医治。
直到将窦红胭扶坐在床上,戏月才神色怪异地站在下首,脸上还带着残留的愧疚:“我没能看护好主子,的确是我该罚。”
“但是……”说起来,戏月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殿下却在行刑前忽然收回成命,说我是您的人,我若是受罚您又要置气……”
就连迟钝如戏月,都看出来萧昃的用意。
最后无比感慨地说:“最后,殿下只让人给了我十鞭作为警告,这次戏月失职,主子若是觉得不解气,您继续罚我吧。”
窦红胭听完一阵沉默。
再加上不久前萧昃刚刚因为说辞而生气,心头格外复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居然,也有转性的时候,动手前开始考虑自己的心情?
萧昃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起码上次流风没有……
但也正是如此直观的变化,让窦红胭更加心惊,不敢相信萧昃居然真的有一日变得有人性了。
会因为她的态度恼怒,还会因为她从前生气过,这次选择放过戏月。
纷乱的思绪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窦红胭久久不语,但最后,还是嘴硬地低声抱怨几句:“他那里的鞭子都是带刺,沾了盐水的,难道打十鞭子就不疼了吗?要是戏月出了什么事,以后谁还来保护我?”
而后匆匆将备好的药瓶塞给戏月,不放心地叮嘱:“这几日好好养伤,你也辛苦了,落水之事怨不得你,不必自责。”
戏月走后,徒留窦红胭一个人对着镜子空叹。
十几年的相处,窦红胭早就习惯。
现在对方一朝一夕的改变,她一时间,的确不知如何反应。
她心中实在是乱,最后干脆闭上眼:“夜深了,灭灯睡吧——”
话音未落,刚刚关上的房门再次被敲响,是二丫的声音:“母亲,您睡了吗,二丫……二丫想要来请罪。”
二丫的声音怯懦,听起来比戏月那个伤患都要小心翼翼,守在门外不敢进去,等着窦红胭的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