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179)+番外

她越想越心慌，越想越觉得——就连当初短暂却热烈的相爱，也是一种很不真实的假象，让她不敢去相信，觉得一切都是万般的虚幻缥缈。

思绪万千间，裴西遒已带她来了军营。不顾众目睽睽，他在主帅营帐前勒马，下马后揽着她的腰也将她抱了下来。

“哟！”张寂拖了长音换出口的一个字，让戚窈窈下意识推开裴西遒的手臂，垂眸往旁侧退了退。

裴西遒的手在空中僵停了一刹那。

很自然地垂到了身侧。

“进帐说话。”裴西遒简洁道，而后率先掀帘入内，不理会身后的两人。

戚窈窈愣了，张寂也愣了，看了她一眼，小声道：“还没把话说开？”

她木木地摇头，想抬脚跟上去，却被长长的披风角绊了一下。

她解开了脖子上的细带，脱了厚披风搭在手肘，匆忙进了帐。

习惯性地想唤他“雁回”，话到嘴边，对上他那双幽幽的琥珀瞳，窈窈突然叫不出口了。

“司空，”她看了看臂弯的披风，“这个——”

一抬眸，就被他满眼的破碎噎回了后话。

裴西遒凝着她眼眸，自嘲似的轻笑一声，然后就没再表露过任何情绪，平淡得像一处静谧的湖泊。

“坐。”他抬手示意她坐到案几旁的席垫上，等她坐下，他便在与她一案之隔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转头冲张寂道：“麟锦，劳烦你去请一下郑女郎。”

戚窈窈愕然睁目，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女郎？郑女郎？那是谁啊？怎会出现在裴西遒的军营里？

张寂应了一句，就又出去了。不多时，领着一个小女郎过了来。

不，准确来说，应是那小女郎先大大咧咧闯进来的。

“终于把人接回来啦？可以嘛裴司空，独闯龙潭虎穴，还能全身而退啊！”明快的话音。

戚窈窈不免一阵怔忡，见对方约摸十七八岁的模样，明媚可爱，手里提溜着一个小药箱。

“行了，”裴西遒似乎对她并不见外，甚至微笑着招手，“赶快过来给她诊脉，有劳了。”

他的微笑很平和，很友好，甚至稍显轻松。

窈窈的心里忽然像是被谁捣烂了一研钵的酸枳。

那小女郎蹲在她身前，拿起她手腕把着她脉搏，夸张地惊叫：“你中毒了？”

“要紧吗？”裴西遒沉了眉心，紧张地问。

窈窈解释说，这是故意服下的毒。先前为了瞒过梅花台，她早和鬼手暗中计划好了，拿另一种药代替断肠花毒，假装服下，假意受制于梅花台。此药毒发时症状与断肠花毒类似，但不致命。

小女郎连连咋舌，对窈窈抱拳道：“真狠啊，你对自己，真狠。敬佩，敬佩……”

窈窈笑不出来。裴西遒也是。

第140章 不思量，却思量

裴西遒向郑氏女郎仔细问询戚窈窈身体无恙与否，再三确认了先前的毒药是否会留有隐患。

全程没有跟窈窈有过任何眼神交汇。

她拘谨地坐在那儿，低头盯着裙衫膝盖处那寸布料，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莫名更别扭了。

以前那么多年，怎么从没见过裴西遒和别的女郎相熟？

这个念头一浮现，戚窈窈就觉得可笑。

怎会有她这样恶劣的人啊。以前那么多年，他一门心思围着她转，只与她相熟，只对她笑，而她又是怎么对人家的？只许她薄情寡信，就不许他与别的女郎交谈了？

她又猛然惶恐地发现，即使放在六年前，她与他相处的时日也少得可怜。本就仅有那点可怜的回忆，又加上她屡次坑蒙伤透了他的心，再经历六载分离、六载霜风……他们之间，还剩什么？

走了一会儿神，两颊突然被谁单手轻捏住了。

戚窈窈懵懵抬眸，正对上裴西遒深晦的目光。

嘴里铁锈似的血腥味蔓延开，麻麻的刺痛传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又在撕咬颊内。

然后听到了他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多少年了，还改不掉这毛病……”

她垂眸，轻轻往后退避，忍住了那股直窜到天灵盖的辛酸。

裴西遒也很快地收手，恢复寻常。

好像方才之举不过是好心提醒，或是顺手。

郑氏女郎瞧见这幕，噗哧一笑，扭头捂着嘴巴小声问张寂：“他俩真是你所说那般，一往情深深似海？怎瞧着这般不熟啊……”

张寂煞有介事：“这还叫不熟？正因为熟得不能再熟，才会如此相安无事，尚能相对而坐，否则，就那些个糟心事，放在谁身上都得整得劳燕分飞、老死不相往来啊——”

“麟锦，这不好笑。”裴西遒冷硬地打断，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气氛稍变得紧张。

戚窈窈鼓起勇气，尬尬转向裴西遒，试图岔开话题：“你们率军北上平城，那义阳和钟离怎么办？”她担心元珺炆计谋生效。一旦裴西遒离开前线，元珺炆便能对天下散布裴司空玩忽职守、前线即将失守的消息，涣散人心，借舆论造势。

“既攻克了城池，就留有部分军队驻守，”裴西遒回望她，语气波澜不兴，“元珺炆已将势力搬至邺城，我们下一步，就要直取邺城，不可久拖。”

“何时动身？”窈窈又问，因他格外疏漠的话音而略有失落。

“尽快。”他答得干脆。

颇有公事公办的僵硬感。

“我……随你们一起吗？”戚窈窈刚问出口，就觉察出，对方表情似乎更加凝固了。

“我尊重你的决定，”他平静地说，“按你的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