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2)+番外
虽算不得一台首席,却也是贵主心腹。
明面上,开罪不起。
“目标已入楼,该行动了,”仓庚抱臂踱来,目光近乎不屑,上上下下端详她,“就你这花瓶盛猪脑,怎就能得贵主放心……可还记得清,目标何许人也?”
戚窈窈懒得同他计较。
“裴西遒,官至司空,当朝国舅,权摄天下的宰辅,”
她垂眸,侧对着他,双手开始整理裙衫褶皱,语气倒淡然:“目标将在二楼、上了楼梯口左数第四间雅室落座。”
“你在抖,”仓庚忽地一笑,“尾音,指尖……逃不过我的眼耳。”
他上前一步,似兴致盎然,继续紧盯着她的神态,妄图从中捕捉更多的变化:“你在害怕?怕见他?为什么?”
她平静地与仓庚对视,眼珠定住,不动了。
“为什么不呢?”戚窈窈单挑起一侧眉,又随话音而落。
她转而凑近镜前,以指腹点涂唇脂,“以往,梅花台死士出动,人人手握详细线报,生怕周密不足;偏偏到我这儿,仓促无备,只知那人叫裴西遒——”她苦笑一声,“这便是,赶鸭子上架——难啊!”
“贵主自有她的安排,”仓庚立马接道,“事态紧急,谁都无备,选你去,那是贵主重视你。”
“既是贵主宿敌,怎么长久以来,都不查个清楚?”戚窈窈感到奇怪。
“贵主清楚就够了,哪容你个小蛐蛐知道那么多?”仓庚语气傲慢。
双手伸到脑后,窈窈开始笨拙地绾发髻。
“若那裴司空,是个奸诈阴险的老狐狸,若我此番蓄意接近,教人给拆穿,岂不是连累了贵主,连累了梅花台?”
“别把自己想得多重要,”仓庚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你只是一步棋,两方都在博弈。”
他似乎话中有话。
那厢,戚窈窈最后端详了镜中影。红衣,墨发,珠钗,花钿,绛唇。她久困于梅花台的这五年间,还从未如此盛装打扮过。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喃喃,像是自言自语。
转身时发现,仓庚正睁大了眼睛盯着她,一时没接上话。
“……人靠衣装,”仓庚半天才嘀咕出一句,又撇撇嘴,颇嫌弃道:“不过别得意,人家裴西遒啊,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人。”
窈窈手搭在门上,本欲推开,闻言,稍有停顿。
“我总觉得,”她没有回头,“能坐上如此高位,与贵主匹敌之人,”叹息声幽幽传出,“怎么也得
是个,城府深沉的……狠角色?”
“那可不,”仓庚作幸灾乐祸状,“此人素有‘玉面阎罗’之称——莫教那张玉容俊脸给欺骗了,人家啊,顶虎狼之心,狠辣着呢!”
第2章 玉面阎罗,至少得先玉面吧!
在推开目标房门前,戚窈窈曾暗作过无数种假设。
假设一,她前脚刚迈入房间,一抬头,但见裴司空凶神恶煞,拔刀相向怒喝着“滚出此屋”,然后她夺门而出。
假设二,裴司空并未立即赶人,而是容许她暂留,但在她蓄意近身时凶神恶煞,拔刀相向怒喝着“妖孽看斩”,然后她夺门而出。
假设三,裴司空容许她留下,容许她近身,但在她投毒窃物时将她当场抓获,凶神恶煞拔刀相向,怒喝一声“呔!拿命来!”,然后她夺门而出……
窈窈咽了口唾沫,不禁估量起这扇雕花木门的硬度,对比了自己肩、肘、髌骨之硬度,心想着一会儿逃逸时该以什么样的力度、身法和寸劲儿才能将之迅速撞开。
可当她推门而入,真真正正面对屋内人时,还是顿感始料未及。
雅室逼仄,独见矮桌前坐了一膘肥体硕的男子,脸部麻麻赖赖还发黑,又平又大像是泥塑摔摊在地上,眼被挤成绿豆,腮帮肿似癞蛤蟆,浑身横肉将锦绣衫袍撑得鼓鼓囊囊,仿佛再多吸一口气就要绽开来——除却衣饰华奢,根本看不出他哪里是高门出身啊!
戚窈窈把住门框,差点儿被晃了个踉跄。
——“玉面阎罗”,且不说如何阎罗,至少得先“玉面”罢?!
而这裴西遒简直是,凶神恶煞,面容可憎,不堪入目……
她艰难地牵动唇角,像是含着满口黄连在笑。
“小娘子,”男人朝她举起酒杯,咧嘴坏笑,“夜深晦昧,可是迷路了?”
“来给使君送酒,”戚窈窈背手关门,捧着酒壶缓缓靠近,“长夜漫漫,怎忍见使君自斟自酌……双人相伴对饮,也好作消磨……”望着那人丑陋的面容、鄙陋的神色,她多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贵主啊贵主!我今日之遭遇全是为了报答您,这叫因公负伤!
她面上保持着微笑,内心实则如万马脱缰奔腾。
男人两眼冒光,如同检验物品成色一样,上下打量她。
“作陪一夜,多少价钱?”
呸!裴西遒这狗贼,真是相由心生!
窈窈怕自己压不住怒火,忙低眉垂目不去看他,作赧赧状:“安敢与使君要价?只盼与君一见即如故,他日能得使君垂怜,多多照拂。”
男人也许真当她是来攀权结贵的风尘女,竟也没怀疑。
“好!”他抚掌大笑,朝她招招手,“过来,坐我身边来。”
戚窈窈慢吞吞腾挪过去,一边往男人杯中斟酒,一边以余光眄视周围。
贵主说,裴西遒是来与人议事的,为何屋内只他一人?另一人还未至?他将风帽和绶囊堆放在一旁的席子上,那绶囊隆起小包,也许装着什么公文,会是贵主命她窃走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