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211)+番外
就在刚才,我在城楼上亲吻了她,是我主动的。
若说先前,是她撩拨在先、故意诱我迷蒙了神志,今夜,便是我自己放下了矜持,妄以我拙劣的示爱博她嫣然,渴求她亦能为我而心神俱醉。
脑子里乱糟糟的,我恍惚间觉出有什么不对——
原本仅想安慰她,甚至带了“不能再越界”的坚决之念,最后又是如何演变成“我要与你纠缠在一起”的?
总是这样着了她的道啊。
怎会有我这样一条痴愚的鱼儿,心甘情愿咬上了她那尖锐的鱼勾,哪怕它是笔直的没有弧度,上面甚至连鱼饵的荤腥都没沾呢。
……算了,至少她现在看起来心情舒畅。
不会再做那种……醉酒登高的傻事了罢?
“裴郎,”她忽然转过头,在朦胧的光影下望我,笑意也是朦胧难辨的,“我有点走不动了。”
我与她同时站定,手里提着的灯笼微晃了两下,将我们的影子投映在了废城垣的石壁上。
雍羽冲我伸出了手,耍无赖一样,神色倨傲中透着俏皮。
“牵着我,”她似憋着狡黠的坏笑,“这样我便能走得动了。”
未及我做出什么反应,她先换了副面孔,赌气一样补充:“不许像上次那样和我牵着灯杆的两端!那样才不算牵!”
我沉默,不知如何以对。
她却倏然哧哧地笑出了声,指着墙上影,愉悦地说:“看,影子都比你大胆。”
我不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唯见我们两人之影交叠,边沿模糊,乍一看,竟像是我正揽着她的肩、紧紧揽她入怀一样。
如果影子能替我挨近她,放肆地、毫无顾忌地挨近她……
我倒十分艳羡。
“影子无需恪守规度。”我僵立着,哑声道。
“人就需要了嘛?”她歪头反问。
这问的是什么话,我不禁牵唇,满口苦涩:“自然。人活在这世上,就是要守规矩。”
她冷脸,“哦”了一声。
“那劳烦裴中郎将尽快送妾回府。天亮了,街上会有很多人,若你我被人认出了身份,那就不好了,中郎将说是不是?”
我只觉得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不是……不想牵你……”我垂眸,脸颊发烫,“我……没与女子牵过……手……”
她一愣,哈哈笑了两声,凑近我,睁大了眼睛。
“你与我亲都亲了,还怕牵个手不成?”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有些冰凉,也很软,比我的手小了许多。
我牵着她向前走,不敢回头看她的表情。
“欸,”她轻挠我掌心,“要十指相扣的牵,好不好?”
于是,伴着咚咚的心跳,我与她十指相扣。
……
【三】
北宫门政变后,第五年。
我不见她的第五年。
关于她的一切,从未褪去颜色或温度,因为那是夜夜闯入我梦境的身影。
昨夜我又梦到她了。
那应该是黎明即起的时刻。我前半宿跪坐案前批阅公文,四更天,头开始发疼,才去卧榻浅寐片刻。
意识堕入混沌后,我依稀望见她奔向我,笑意灿烂。
我欣喜若狂,接住了扑到我怀里的她。
窈窈,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喉间哽咽不止,心底却似盛开了万
顷的花海,无以言表的绚丽烂漫。
她不说话,就是抱紧了我,不时仰起头来轻吻我双唇。
“昨天还梦到你了呢,梦醒时,心都快跟着一起碎了,”
我激动万分,加深了与她的纠缠,庆幸着喟叹:
“哪能想到现在,你就真的回来了……窈窈,还好你回来了……”
可是,渐渐地,我在冰冷的晨光里睁开双眼。
她不在。
原来这也是一场梦。
从低谷到云霄,再重新坠落回深谷。
我的心好像再也经不起更多的折磨了。
从太极殿下了朝,脚步不自觉便引着我去了御苑。
此刻初春煦暖,是与那年沐兰节一样的景象。
可我站在花树下,再也等不到她的顾盼了。
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
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
……
【四】
我不喜欢秋天。
寂寥枯黄,万事万物似都笼罩在一层沙土色的薄雾下。
绛绡楼上笙歌沸,而我独坐在雅室内,捏着茶杯发呆。
手心全是汗水。
——不久后,就要与她重逢了。
心跳像是千里马疾驰的马蹄,纵我很努力地想要平复下来,任何方法都不能奏效。
麟锦推开雅室的门,闪身进来告诉我,她已踏上楼梯,正往这一层而来。
我自诩生来冷静镇定,却在这一刻,心音骤停,继而疯了似的在胸腔内横冲直撞,以致眼前发白,再难呼吸。
前些时日,我们在梅花台安插的手下暗中救了一个代号“流萤”的小女郎,也因此与梅花台首席杀手“沧浪君”有了交集。
没料到沧浪君主动投诚,与我和麟锦结盟共抗元珺炆。
我才知,窈窈这五年竟都被困于梅花台,还失了记忆。
沧浪君随即告知我,元珺炆欲将窈窈安插至我身边为棋,为严密监视控制,另遣谍者“竹叶青”假扮流萤接近窈窈——窈窈在梅花台,唯与流萤交好,不会设防。至于真正的流萤,元珺炆觉其无用,便命人暗中处置。
我的手下救了流萤,沧浪君便站在了我这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