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29)+番外
“请恕臣不能收,”他语气不佳,冷漠得像块铁,“也请王妃铭记身份,谨言慎行。”
流苏被他塞回给她。
他以为,会从雍羽眼中看出失落或是别的情绪。
但,似乎没有。
雍羽只是笑笑,云淡风轻,像是从没把他的反应放在过心上。
她转而面向麟锦,话音温婉柔和:“这位小将軍,该如何称呼呢?”
麟锦受宠若惊,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在、在下,张寂,字麟锦,是裴、裴中郎将麾下幢将……”
“原来是小张将軍,”她莞尔一笑,上前一步,“咱们羽林卫的
小郎君,果然个顶个的魁伟潇洒,一表人才又一身正气,实令妾敬佩。平日当值,定然劳累罢?辛苦小张将軍了……”
“不、不敢当。”麟锦嘿嘿傻笑着挠头。
裴西遒冷眼旁观着她的热络,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冷嗤。
雍羽的笑容如春日暖阳,“那这流苏,我便送给小张将軍了。正好挂在羽林卫的佩剑上,当作剑穗子,一定好看。”
她拉起麟锦的右手,在麟锦欣喜若狂的神色下,轻轻将那流苏搁到他手心里。
还没来得及松手,她的手臂忽然被什么人用力捏住了。
雍羽吃痛蹙眉,眼波流转,但见裴西遒脸拉得又臭又长,盯着她,甚至带了几分恶狠狠的眼光。
“麟锦,你先回去。”
他抛下这话,扯着雍羽的小臂就拽她一路疾走。
来到一处偏殿后,游廊檐下,裴西遒终于松开了手。
雍羽轻揉被捏痛的胳膊,略带埋怨地白了他一眼。
他仍一副冷淡严肃的模样,开口时,话音却比方才缓和不少。
“有些话,你对我说说就行了,”裴西遒望着她,下颌绷得很紧,“莫再去逗弄麟锦了,他心纯懵懂,很容易当真。”
“那,你就不会当真了吗……”她似笑非笑,盯着他眼瞳。
裴西遒移开视线,眉心拧得老高,别扭道:“这不一样。”
第27章 流苏剑穗
“如何不一样?”她巧笑倩兮,歪头向前探去,非要与他目光相对。
不知是否因为淋雨加上吹风,裴西遒的脸颊又开始烧起来了。
是啊,他为何脱口便是,“这不一样”呢。
她对他随意撩逗,他就算冷面冷语、恼羞酸涩,倒也都顺理成章般接受了;如今她去撩逗旁人,他便如此委屈生愤、忍受不得?
“我自是意志坚定,不为所惑,”裴西遒板着脸孔,冷笑一声,“寸心不昧,循道不违。就算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有半分动摇。”
背德就是背德,底线就是底线,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与有夫之妇私交甚密。裴西遒捏紧指节,默默警醒自己,暗暗发誓。
对面,雍羽抱起胳膊,撇了撇嘴。
“是啊,”她意味不明地半眯起眼眸,慢悠悠道:“裴郎如清风皓月,不染尘俗,刚正不阿,是非分明,心志坚韧……”
一连串的夸赞,莫名令裴西遒心跳加快几分。
却见她促狭地弯了美目,嘴角翘起揶揄的弧度,“既严于律己,那么先前,裴郎悄悄偷看我那么多眼,盯着我瞧了那么久、那般火热深切,现在是不是得——自剜双目了?”
“雍、羽!”裴西遒瞪圆了眼,眉头紧紧皱成一团,肉眼可见地面红耳赤。
——真被她逼得想一头撞墙!
雍羽被他这副宛如新兵上战场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一手扶墙,一手捂着肚子,都笑得岔了气。
“……算了。”裴西遒垂眸,声音放得很轻,“如果逗弄我……能让你心情好些,不那么压抑……倒也无所谓了。只是,你我之间只能止步于此,不能再多一点逾越……那样不好。”
她忽然失了表情,“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活得压抑了?”
“我就是看得出。”他毫不迟疑。
脑中浮现的,是沐兰宴上她空洞的美丽笑容。
是她双眼深处抑不住的,破碎与哀伤。
无端让他心痛,让他生出了强烈的、想保护她的欲望。
但,他没有身份保护她,亦没有资格为她心痛。
雍羽又笑出了声。
她低着头,弯着腰,笑得很大声。
裴西遒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怎舍得让裴郎失去眼睛呀,”再抬头时,她又换上了平日里妩媚风情的神色,“这双眼睛,多么好看,失了,就太可惜了。”
“不打紧,”他冷哼一声,酸言酸语:“反正昙璿王妃心中早就有最好看的宝石了。”
连他自己都被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震惊到了。
雍羽“扑哧”掩唇,“这不一样。”她说。
好耳熟的话啊。裴西遒无语抿唇。
两人在屋檐下站了很久,谁也没再多言。
好像,就这样安静地站在彼此身边,心里就会变得踏实。
“该走了,”她仰头望天,摊开手伸出檐外,试探雨丝是否消减,“今日过后,离开行宫,也不知还有什么机会,能再见到小裴将軍。”
他侧目,悄悄望向她眼睫。
苦涩,犹如这场细细密密的微雨,在人难以觉察的时候,早渗入了每一寸肌肤。
眼见着她要离去,裴西遒突然从背后唤住她:“等等——”
雍羽站定,转身回望。
他走上前,耗尽所有勇气,从她手中抓起那淡粉竹青的流苏坠。
将它攥在手心。
望着她惊讶的眼神,他口舌干燥,故作高傲:“不是说送我吗?”
雍羽哭笑不得:“你不是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