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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欢(31)+番外

作者: 阿折 阅读记录

凌兰心噙泪,不甘示弱地回瞪。她知道,元竣忠对那句“日夜给人作陪卖笑”分外敏感——他心爱的侧妃便是出身烟花柳巷,也被她用这话、用更多的恶行狠狠羞辱过。

“河间王妃,”冯月仪蹙眉启唇,“同为女子,更当理解女子不易,你不该拿人家的伤疤取乐。”

“不论何事,到此为止。”

御辇上,元隽行幽幽开了口。众人噤声,莫敢多言。

毕竟一朝帝王,他从内而外,都透着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

“昙璿王妃受惊,便先行退下,回去休息罢。雁回,你也回去换身衣裳,不必登船夜游了。”

雍羽沉默着欠身行礼,侍女则扶住她臂弯,小心地扶她走。随后,元无黎也称要照料王妃,便被侍从推着轮椅,也离去了。

夜风吹过,裴西遒打了个寒战,鼻腔有些发堵。

他弯腰捡起地上佩剑,方欲告退。

“雁回,你的剑上,何时挂了这么个鲜亮的剑穗?”元隽行蓦然问道。

这柄剑还是几年前元隽行特赐给裴西遒的,他几乎都随身携带。不同于其余羽林卫的佩剑,他这把更为名贵,更有帝王放话:持此剑除佞,可不奏而斩。

眼下,淡粉竹青的流苏轻轻晃动。

——俏皮得,像极了她耳边垂髾。

裴西遒眼睫轻颤,刹那间,心虚与慌乱无处遁形。

……

……

“那你是如何回答陛下的?”

晚间,羽林卫宿处,麟锦好奇地追问。

“我……没答上。”裴西遒说。

“然后呢?”

“然后,陛下就问,‘怕不是哪家小女郎相赠的吧?雁回,近来可有遇上心仪之人?’”

“你答了什么?”

“……”裴西遒尴尬地摸摸鼻子,“我说,没有,臣只是想为这把剑……添个装饰。”

麟锦摇头叹气:“陛下定已将你看透了。雁回,你如今当真反常,与平日里大相径庭。”

裴西遒垂下脑袋,沉默不语。

“雁回,你觉得昙璿王妃——”麟锦欲言又止。

“只是相识而已。”裴西遒干巴巴地道,“我与她,没有任何别的,也不会有别的。”

“我是说——你觉得,她像传言那样不堪吗?”

“……为何这样问?”

“反正,我与她见过两次,每次都不觉得她是个坏人,”麟锦细细回想,“给小蚂蚁遮风挡雨的小女郎,怎可能是传言中的祸水,为非作歹的妖妃?”

裴西遒轻轻摩挲着流苏,“我今日听河间王妃说……雍家女自小被锁在船上……你可知是何缘故?”

“你未曾耳闻?她的来头,不是早在坊间传遍了?”不等裴西遒接话,麟锦自言自语:“也对,你就是块一板一眼的木头,两耳不闻窗外事,顶多也就听人说过昙璿王荒淫残废、王妃妖孽祸水……”

于是,麟锦便将自己听到过的轶闻,统统讲给了裴西遒听。

一炷香后。

裴西遒被满腔的震惊愤怒笼罩着,呼吸急促,已快要喘不过气来。

自幼生长于名门世家,他此前从不敢想、也想不到,在这世上竟还会发生那样黑暗之事。

——她竟有着那样绝望、那样痛苦的曾经?

第29章 他与她的第一个吻

裴西遒再遇到雍羽,已是两个月后。

仲夏端午,天闷燥热。大魏皇室素有“五月五日饗”的礼制,白日祭典后,晚间举行宫宴。

太极殿内,登歌乐奏,管弦急促。

殿外远处,裴西遒冷沉着脸,阔步穿过树丛,手紧紧握在腰间剑柄上。流苏时不时轻打在他虎口、轻擦过他手背,令他这段时日里心底难言的躁动燃烧更甚。

最终在花树深处,一小片开阔空地上,他望见了她的背影。

回想起方才,他离席前去更换明光铠,本欲率羽林卫例行巡视宫闱。

却被一个棕发碧眼的侍女半路叫住。

“中郎将留步!”

裴西遒认得,这是上次沐兰宴时,雍羽身边的侍女。

“何事?”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那侍女先是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便匆匆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字条,随即又匆匆跑走。

徒留裴西遒呆愣愣站在路中央,微张着口,愕然不已。

他心虚地环顾一圈,捏着那小小的字条,手心微汗,心里头像有无数只蚂蚁爬过。

——含珍殿后,花林深处,月下相见。

字迹歪歪扭扭,“珍”字还是个错别字,右侧部只写了两撇,少了一撇。

裴西遒慌忙捏紧拳头,心跳得,好似有一群受惊的小鹿乱冲乱撞。

她、她这是何意?

孤男寡女?月下相见?

成何体统!

他裴西遒束身自好一世英名,怎可能前去赴约私会、怎可能与她如此暧昧不清?想都别想!

“裴郎迟来,让妾好等……”月光溶溶,将温柔的清辉斜洒在她身上。雍羽缓缓转过来,优雅袅娜,略带幽怨地柔声道。

他郁闷地垂眸,眉心拧作川字,暗自懊恼。

哪怕心中再泾渭分明,终究还是一次次突破了界限,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早已一步步沉沦在她的诱惑中。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王妃唤臣过来,所为何事?”裴西遒冷淡地偏过头去,故意不看她。

余光感受到,雍羽步步向他靠近,嗓音似和风舒畅,又如浮云般淡薄。

“自与裴郎别后,醒也恓惶,寐也恓惶,”

她稍顿了顿,倏然轻声叹息。

弱柳扶风,泪眼婆娑,她的一切在盈盈月色下愈加楚楚动人,平白惹人心生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