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63)+番外
脏腑像是被钉耙狠狠撕裂了一般,疼得她意识发白。
大口大口的黑血涌出口鼻,喷溅到锦被上。
她没有吞服那颗药。
就像她白天,最后对流萤说道:也许对于这具身体而言,来时之路,比活下去更重要。
——没有那些记忆,我才是真的死了。
那时说完了这话,她看到流萤不再掩饰,露出了讥讽的阴笑。
现在,戚窈窈松开了手,任由药丸顺着被子滚落地面,不知滚去了何方。
仰头倒在枕头上,她闭上了眼睛。
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暗处,隐约传来一声轻嗤。
两道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悄踏进屋内。
“蠢妇,真是蠢死了……还真有人能为了点虚无缥缈的记忆就不要命了,那裴西遒是给她下蛊了?”流萤瞥了眼昏迷不醒的戚窈窈,颇嫌弃地绕过地上的血渍。
“真搞不清楚贵主怎么想的,”她说,“总让咱们提防,又是试探,又是套话,又是做戏的……还以为这女人是个有城府的狠角色,原来就这么好对付啊……真无趣。”
仓庚褪去了夜行服,露出一身金灿灿的衣饰。
“先别扯那些,正事要紧。”他冷笑,“还不把面具揭了,不怕闷死自己?说实话,你演的流萤太假,也就她那花瓶脑袋看不出破绽。”
“流萤”将手伸到脖颈下的位置,费劲地抠了一小会儿,这才将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面具下,是另一张脸。
此人正是梅花台的竹叶青。
“按贵主的计划进行,”竹叶青掏出绳子将戚窈窈绑了起来,“你,披上她的裘衣,戴她的风帽,出去引开裴西遒那些烦人的眼线,然后我把她
带去贵主安排的地方,作为贵主牵制裴西遒的绝杀。”
仓庚鬼精明的一个人,怎可能任她差遣呢。
“不对吧,”他抱起胳膊,“按理说,你的身形与她相似,你去扮作她引开敌人才更合理。且贵主先前早说了,运送促织的任务,全权交予我负责——你这么主动揽活儿,有何目的?”
“你非得这时候跟我内讧?”
“是你早有吃里爬外的迹象。”仓庚握住捆缚着戚窈窈的绳子,不肯退让,“别以为我不知你暗中帮衬着谁、屁股歪向谁那边,之前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这次不行,你主子想杀促织,贵主可是要留促织的命。”
“好嘛,”竹叶青冷冷笑道,“我去,就我去。”
第56章 谁是谁的饵
义阳城,魏梁战役前线。
魏军不久前攻克了南梁的钟离城,眼下战事正是焦灼之际。
裴西遒却接到了北境裴家军的急报——六镇军民暴乱起义,一路烧杀抢掠,目标似直指平城。
原来,自从元氏先祖入主中原建立魏朝,汉化改制,鲜卑旧贵族的利益便被深深地触动了,纷纷表现出极端的抗拒;北方六镇是旧贵族聚居之地,他们先前也曾蠢蠢欲动过,但那时在武翊侯裴闿的镇压下,最终没能闹出什么水花;前些年边镇贪官污吏横行,压迫的底层军民苦不堪言,随着魏朝疆域不断扩大,六镇的地位日益下降,反倒成了囚犯发配之地,最终导致北境一片混乱黑暗。
如今裴西遒南下征梁,动用了朝中大批军马辎重——边镇的军事豪强竟专挑了这种关头造反。
裴西遒不可能抛下义阳城率军北上平叛,当即下命,号令裴家军奋力抵抗叛军。
义阳这边,至少要攻下南梁边境几座城池,稳固好防线,他才能从中抽身而出。
与此同时,他又向北方几处镇戍军发出急信,布置好几重防线以保卫平城。
然而,没过几日,裴西遒的军营中便造访了一位不速之客。
兵卒来通报时,只说是从扶光郡、邺城来的一位谋士。
待裴西遒见到来者,心中便已分明了一切的阴谋诡计。
“阁下来此处,是以邺城的名义,还是——”他眼神一凛,“梅花台?”
“既是邺城的名义,也是梅花台的名义,”谋士从容不迫,微笑曰:“总归都是为了我们贵主做事。”
果不其然,两方早已是明着纵局布棋了,再无需讳莫如深。
裴西遒开门见山:“那位贵人,有何要与我谈判的?”
“贵主希望裴司空,不要插手六镇起义之事,更不许离开义阳城,”谋士道,“眼下的形式,司空唯有不与贵主敌对,才是明哲保身的最佳选择。”
“她是在做梦。”裴西遒冷笑。
谋士依然满面从容,“贵主惜才,不想与司空斗个你死我活。六镇之事,司空最好还是考虑清楚。若选错了路,日后遭清算,可就首当其冲了。”
见裴西遒不为所动,谋士倒也没继续游说。
“那就太可惜了,”谋士扼腕叹息,眼里却不见分毫惋惜,“既然司空无缘入正途,鄙人也不得不捎带来贵主的一句话——”
他笑了笑,用最淡然的话音说道:“在我们梅花台,有个探细的,代号促织——也是曾经的昙璿王妃,雍羽——想必司空定不陌生。”
裴西遒的脸色明显变了。
谋士对他流露出的慌乱很是满意,继续慢悠悠道:“她中了梅花台的断肠花毒,此毒不可根治,唯有按时服下解药方可缓解症状,解药也只有梅花台能提供给她。而现在,她已被贵主带回去看管了,小命就教贵主拿捏在手里……司空,不会对她见死不救吧?”
“你们挟持她威胁我?!”裴西遒怒火中烧,眼里迸发着无可销解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