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87)+番外

裴熙竹掩唇轻笑，眼波灿若流光。

而后，她向窈窈和元无黎作了别，独自沿着阡陌小径离去。

元无黎目送着佳人纤影远去，心底漫上道不明的萧瑟与寂寥。

夕阳西下，他牵着窈窈，缓慢地走上归途。

他本就话少，现下又比平时都显得沉默了。

一大一小的影子被斜阳拉长。窈窈突然脚下一顿。

“怎么了？”他问。

她弱弱地望着他，“其实，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好像把脚腕挫到了……”

“怎不早说，”元无黎立马蹲在她身前，抬起她一只脚腕，缓缓转动，“这样疼吗？”

“有一点，可能别住了一根筋。”

他没说什么，只示意她扶稳他肩臂，轻轻地为她按揉伤处。

明明他是蹲下来的，她是站着的，他竟比她还高出来一些。

“你是不是很难过，”窈窈问，“因为裴姊姊要嫁给别人……”

元无黎没有回答。

“我以为，她会是你的太子妃……”

他仍为她按揉着踝部，没有抬头。

半晌后才道：“只是个口头的婚约，又不是真将人家与我绑在一处了……我为什么要难过。”

夕阳如熔金般倾泻而下，落在他肩头与发梢，更将他美好的面容勾勒得柔和深邃。

“殿下——”窈窈忽然嚅动双唇。

鼓足了勇气问他：“能不能，等我长大？”

第76章 小小疯子

——能不能等我长大？

听到这话，元无黎动作顿了一顿。

只是用着大人看孩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笑意浅淡。

孩童天真的一句戏言，有谁会当真呢。

而窈窈见他这模样，登时便不乐意了。

“我是说真的！”她倔强地捧起他的脸，“我现在七岁，等我再长十年，长到十七岁，就和你同岁了！”

元无黎拉开她两只小手，蹲在原地，定定望着气鼓鼓的她。

随即好笑地问：“你长大，我便不长大了？”

她呆呆地嗫嚅：“……也对哦……”

七岁的戚窈窈突然意识到，自己无论吃多少饭，睡多少觉，等多少年，都不可能长到和他一般年纪。

她就像打蔫儿的叶子，垂头丧气。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为什么我就不能和你一样大呢……”

如果那时她会知道，很多年后的某天，他真的不会长大了，她也真的与他同岁了。

也许会深深懊悔自己年幼时的那句戏言罢。

……

那一年，兴明帝得知裴家要推掉与太子的婚事，起初是没有松口的。

人都知道，皇帝虽不疼爱太子，但也对其寄予厚望——裴家高门望族，裴闿又是开国名臣，裴家女郎更是难得的明珠一颗——太子若能与裴家结姻亲，才是最好的选择。

坊间传出许多传闻，人都议论说，裴女郎似已与旁人私定了终身，裴将軍迫不得已才向陛下提出退婚。

直到后来，太子居然自己来请求父皇收回赐婚的成命。

兴明帝为此怒斥太子性子软弱、总不懂得为自己争取。不过最终也还是由了他去。

这个婚约就此作罢。

也是那一年，广平王元隽行大败夷狄，凭军功向天子请旨，请求天子赐婚他与裴熙竹。

元无黎这才知道，裴熙竹所言“能共度一生之人”，就是他的异母二弟元隽行。

若说他心里没有半点儿波澜，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也确实坦然接受了现实，衷心祝愿一对新人。

……

太傅陈轸博闻强识，虽身居中书监的高位，仍会经常抽出时间来为国子学的学生们讲解学问。

大魏的国子学不同前朝，学生们年满十岁便可以入学，平时有五经博士教导课业。

陈轸来此讲学时，往往会有许多皇亲贵胄家的子弟慕名前来旁听。

元无黎虽为太子，却也从不会缺席学问的探讨。这天他跟在陈轸左右，在陈轸传道授业解惑之时一字不漏地记下知识，忽然听到远处吵吵嚷嚷，许多学生围在一起不知看着什么热闹。

“太傅，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元无黎说罢，搁置下簿册与笔，就往那边走过去。

拨开人群，他瞧清楚眼前的一幕，顿时觉得一个头三个大。

人群中心的空地上，那与人扭打在一起的小孩，除了戚窈窈还会是谁！

“做什么呢？”元无黎厉声喝道。周遭人一见是太子驾到，纷纷恭敬退避。

与戚窈窈打得不可开交的少年闻声抬头，竟是咬着牙对他叫了声“兄长”——因为他的头发被戚窈窈狠狠扯住，现在自然是疼得呲牙咧嘴。

时年九岁的四皇子元晙信，元无黎同父异母的四弟。

元无黎眉头紧皱，赶忙上去提溜住戚窈窈的后衣领，试图将这两个孩子分开。

但他失败了，戚窈窈就跟小狗一样，牙死死咬住元晙信的脸蛋，就是不松不放。

“松口！”元无黎严厉地呵责。

窈窈松了口，却仍不甘心，哪怕整个人已经被元无黎高高地提溜了起来，也还是对着元晙信张牙舞爪。

“疯子！你就是个小疯子！”元晙信捂着脸，眼角闪烁着委屈的泪花。他皮肤本就白，小脸如今因激动而变得粉扑扑的，上面一口深深的牙印格外显眼。“兄长，是她先动手又动口的！”

“发生什么事了？”元无黎肃声问道，将窈窈放在地上，手不敢离开她后领。

“殿下哥哥——”戚窈窈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扑着抱住元无黎的大腿，愤愤然告状道：“他骂我！是他先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