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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星疏(173)+番外

作者: 青丘山谷 阅读记录

不管曾经多么轰动,多么滚烫的谈资,终会冷却,无非时间长短而已,在这座本就不缺谈资的京城,冷却的只会更加彻底。

就像梅溪巷里的事,梅溪巷里的人好似都被这春絮覆住了,日子一长,变得模糊不已。

于是百官不再分析,百姓不再多聊,好似滚水倒进冰窟里,升腾起浓密的白雾过后便蒸发了个干净。

成百的青松卫驻守在梅溪巷,原先是让百姓避之不及,可也总有那大胆的,来回来去一二,发现均是无事发生,一来二去,渐渐来往之人也多起来。

卖水饭的老翁年后又刻意路过几次,均是大门紧闭,无人进出。

这日只是因想要抄近路故而又踏进了梅溪巷,却是被叫住了步子。

“老人家,来一份水饭。”

那老翁半晌没反应过来,眯眼伸脖,细细端详,一条条沟壑般的皱纹是逐渐挤在一起,笑得见牙不见眼,晃着手点头答:“好好好,公子稍后,两贯钱。”

连升没说什么,交完钱,将水饭放在门前台阶上,拔出匕首回身一个勾挑,那老翁便断了气。

“作何杀他?”

连决放下车帘,面露不以为意的笑,好奇地问他。

连升不紧不慢蹲下身,用那老翁身上半旧的衣衫擦干净匕首,插回鞘内,才回身边走边说:“他太贪,一贯钱的东西,要两贯钱。不该杀吗?”

连决视线飘在那倒地淌血的老翁身上,翘着笑道:“你倒是越发像阎王,阴晴不定。”

他说着朝马车处努嘴,细添几句:“今儿得不得回不好说,爷给个提醒,说昨儿他进宫,好似见到沐阳,你这几日,当心些,封后的事该处理的人都差不多了,爷担心圣上,也许会对和瑾动手。这些青松卫毕竟是圣上的人,圣上能给了牌子,也能撤了牌子,爷吩咐这两日先按兵不动,待他处理好了,你再带着她们转移便是。”

连升扫一眼马车,拿刀尖一指,连决立刻会心,他又往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宽心,他这次进完府,便没用了,届时不必留。若你想亲自动手,便由你来。”

连决说完抬手拍了拍连升的肩膀,以示慰藉。

车里坐的是对此毫不知情的载清,他得了翟离的令,说载嫣入府已有时日,她不便出府,便让载清入府陪她说话解闷。

倒不是翟离大发善心,而是影儿在见过秦风之后向翟离要求来的,影儿那水蛇缠绕的姿态,迷得翟离浑身发胀。

别说让载清进府了,便是她要水中月,他也会跳了去给她摘。

至于影儿目的作何翟离猜的大差不差,既然无伤大雅,他也不介意用此宠她,便使坏提了些让她卖弄的要求,待她都做了,便依了她的心思许载清前来。

轩车乘风而行,马蹄扬起柳絮,溅起白樱,待其落地之时,车早已不见踪影 。

连升将匕首深藏进衣间,端起水饭,上阶跨槛而入。

他机警的觉察到一丝微妙,跨过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他目光盯住离他最近的一名青松卫,缓步而去,定于身前,直言问道:“何时配的青峰刀。”

那侍卫目不转睛盯着前方,抬手拱礼答:“今儿配的,是因得了吩咐。”

连决方才的话回转在连升脑中,他料许是连决给的令,只是狐疑,为何连决不曾说与他?

将问出口的话,被一声娇音截断,“送个人,这般久?”

连升忙看去,见柔澜半歪在门框边,只露出小半截身子来,细软似兰叶的指上绕着一圈发,正在她的轻轻晃动下来回摆荡,那只眼似流光般勾着他,好似他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定会生气一般。

连升唇角扛着笑,将水饭端至下颌处,用另一手轻指了指,随后视线落在她小腹之上,柔声说:“进屋罢,趁着凉之前吃。”

柔澜深看他一眼,躲到了门后,等他前来。

待他走近,四目相对的时候,柔澜才似蚕吐丝般绵绵说道:“我只当你毫不在意呢,这段时间不是躲在暗处就是对我视而不见...”

她视线落在那碗水饭上,做出些了悟的神色来,接着说:“原来,是在等他走呀,你究竟是惧他?还是惧翟离?”

连升微叹一口气,载清他自是不惧,对翟离更是不该说惧。

惧这个字,不准确。

若必要有个定义,那该是忠,正因是忠,才让他不知如何面对,面对她,面对翟离。

其实他也怨恨过自己心软,杀过那么多人,却是对柔澜怪不起来。他的匕首惹出这么大的事儿,纵然翟离未怪,可他到底心里懊悔不已,不知除了更加尽心外,还能如何去做。

感情当真负累,明明可以把一切归咎于柔澜的心机狡猾,可他却在心里为她找足了借口。

她又如何不委屈呢?在宫里被欺负,出宫入了官妓所,为了自救勾引载清,为了报仇潜心蛰伏。她不可能不恨翟离的,所以利用影儿让翟离痛苦,又如何说不过去?

只是他的身份,是翟离的近侍。真是天也弄巧他,除了喟叹,他不知还能如何,原此,总是套些莫须有的罪名,杀些无辜之人来泄愤,用的,必然是柔澜惹出祸的那把刀。

连升单手虚扶着她,不做回答,只是勾了勾笑,领着她进院。

刚进院子就见和瑾跳过来,她几步上前抬手拍开连升,大声呵斥:“你要些脸面罢!这些时日偷偷看姐姐,别当我都不知道,现在趁着姐夫出去又对姐姐勾勾搭搭,你究竟要作何?”

和瑾顺势挽上柔澜的胳膊,看了眼洒了一地的水饭,颇为倨傲的扭过头,扶她进屋,边走边说:“这人看的真是碍眼,翟离什么时候把他撤走?若他再带了姐姐离开,我可真扛不住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