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星疏(182)+番外
翟离挑着眉,诧异中竟是带着丝兴奋,他踩着轻快的步子,心间算着账,往花香亭而去。
翟离踏进花圃时,轻微一顿,他褪下手串捻着,一双眼晦涩不明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亭子一角飞檐处吊挂着一个人,低垂着头,全然无生气。月光照在他半边身上,不显亮反倒显得阴影面里的那半张脸阴惨凄怨。
顺那人垂着的脚尖看去,海棠树下,丁香花丛旁,躺着一具苍白单薄的身体。
翟离抬步而去,逐渐清晰起来的面庞令他微微压了眉尾,载嫣一手搭在小腹之上,一手摊地,几片衣角轻飘飘在她腰侧打着晃,膝上一条被血染透的布帛将那大片淤青盖住了些。
不知是谁好心,给她覆了张软席,席面不大,盖在她袒露的胯骨处。算是给了些破碎的尊重,也说不好,是尊重,还是可怜。
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如米粒般大的血点,缀在成片发黑的淤青之上,目光所及,无一寸完好。
她面冲亭子,秀发似胡乱生长又干枯折断的枝桠一般,铺散在草地上,清风拂过时,偶尔带起几缕发丝,或飘或落,挡住她额间的伤,遮住她唇角的血迹。
一片乌云渐挡着月光,失了亮的身子在暗夜中仅剩轮廓,清晰又模糊。
分明是完整一具的身子,却让人觉得她已是粉身碎骨。
翟离清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她人呢?”
守着载嫣的侍卫后背一凉,均答着夫人来看过一眼,说先搁着便走了。
翟离视线定在载嫣那破败的身躯之上,他不轻不重的甩出一个字,“说。”
似月也怜,也在叹息。躲进云间,便不肯再露头,只留黑暗在此。
秦风举灯赶来时恰巧侍卫回完话,翟离偏过头扫他一眼,捻着珠串的手冲他一勾,“她之前与你如何商议的?一字不落,如实说来。”
秦风喘着气,对着翟离行礼,弓着腰思索分寸。一个抬眼就见翟离目光淡漠的看着他,分明清冷的眼神,但浑身散发的气势却是强制到不容置喙,令人心生惧畏。
他下意识屏气敛息将影儿的算计和盘托出。
翟离复手捻串,闭目听着。话音落地时,他冷然一笑,转身离去。
生不如死,蹂躏摧残,群起而攻之,丧尽颜面不留活口。
真想不到,这会是影儿想出的主意。
他着实有些惊讶,原以为她要载清来,不过也是欺辱一番便罢了,万没想到,她竟是暗地里算好了他们命归何时,魂丧何处。
真是翅膀长了羽,都敢往死里折磨人了。
路过载清时,翟离步子一顿,瞥眼看向他,略冲连决一歪头,连决便几步上前翻出刀柄对着载清的腿根处一敲,直接引出他的抽吸声。
见还活着,翟离收回眼,负着手,指腹轻一摩挲,淡声对连决道:“松他下来,再通知连升,把柔澜一并接进府,一同安置在,邱香院。”
“那载嫣?”
翟离仰头转了转脖子,“先搁着,看看她想如何。”
说完便抬步而去。
他自然知道,去哪里,找他的女人。
翟离心间点了把篝火,将那憋忍、讨好、纵容尽数扔入焚毁。
熊熊火焰燃进他眼里,勾出本心的笑来。
当真有趣,他的影儿,是越来越有趣了。
推门而进,正巧碰到影儿抱着一堆书画要往屋外扔。
两人一个照面差点撞上,
影儿一惊松开手,那卷轴便呼啦啦落了地,滚远渐停。
翟离双目森然地注视着她,看她惊讶,还带了丝局促。
他笑着冲刚从屏风后抱着衣物而出的水央下令:“出去。”
房门一关,翟离复手笑看她,他不急不徐地将她往房内逼。
影儿后退几步,琢磨过来一蹙眉,便要闪身绕过他,被他一把抓住胳膊带到身前,一掌按在她的细腰之上,不许她走。
影儿脸一沉,“作何?”
两人退至圆桌处,翟离双手掐住她的腰将她提坐上去,掌撑她身侧,前倾身子与她呼吸相缠,“我的影儿,想作何?”
影儿别开头捋气,铆足了冷淡开口:“你会不知道?一进府就知道了罢。如何?我就是做了?你将我怎样?”
翟离露了笑,无关生气,尽是宠溺,他真是喜欢影儿给他的这个惊喜,原本对影儿那边界模糊的掌控如今倒是清晰起来了。
他柔着声音,“我说过,你想怎么折腾载嫣,都随你,我只是有些欣慰。”
影儿一顿,“欣慰?”
翟离一掌游走在她后背上,轻点燥火,他用如云飘过般又软又绵的声音说:“恍然大悟,原来你的本性,不是自由散漫,而是冷血无情。”
他的欣慰,是载嫣等人逼出了她的狠心。
嗜血的本性一旦被彻底钓了出来,就似那开了荤的幼犬,一旦尝到主宰人命的滋味,便松不开了。
与翟离而言,最得心应手的便是应付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之人。
倒也简单,这样的人不用暖,捂不热的。
比她更狠,更无情才能压制得住。
过往的影儿脆弱,又不服气。事到如今经历了这么些,万没想到竟是勾出了她的阴暗面来。
翟离柔着眼看她,浅勾着的笑似暖阳融冰,他不着急,他要养着她,惯的她嗜杀成性,再强力压制,到时候的影儿,一定会彻底服了软。
“你杀了我的夫人,你说,怎么补偿我?”
影儿眼神一定,划过一瞬恍惚,她思忖着说:“你,何意?”
翟离笑着解释,满是坏心,“你让我娶,我娶了。我才娶完,你又把人杀了。你说以后,谁还敢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