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星疏(205)+番外
软针缝在里衫上,两头尖刺每动一下都会扎进她的身子,轻一晃动又会拽出来,这样的针,固定在里衫里,有几十根。
柔澜几乎不敢动,她双眼似覆了一层蝉翼一般,朦胧不堪,她轻轻开口:“当真蠢。不可信。”
她真的不明白,她劝说影儿的招数里,都需她的协助,莫不是秦风没将话传清楚?
形势不容她细想,水央冷冰冰道:“走罢,再不走,天黑你都回不来。”
柔澜虽掉了几滴泪,可眼底的倔强却是没顾得上收,她闭目深深缓息,颤着腿挪步。
她移出屏风时,看向秦风,四目相对,见秦风几不可察的微一皱眉,挪了视线。
柔澜突觉不对,蹙眉思量,猛然惊觉,或许不是秦风未将她的话传清晰,而是影儿根本没打算用她的计策。
她的所有法子影儿都没选,影儿留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一番怀疑在心里似藤曼生长,她低头看着身上的襦裙,水央当真裹得紧,胸前腰下的针几乎是定在了她的皮下,其余晃动来去的针尖,真是扎得她又恨又难言。
这府里的侍从是看着影儿领着秦风托着衣裳大摇大摆而过,又看着柔澜换上这襦裙,步履艰难的抓着人点名。
来回一番是府内一些老人心内明了,夫人,不再是过往那个善良的女子了,而新选入府的,自是对影儿心里多了分畏惧。
名册上星星点点几滴血迹,伴着柔澜那摇摇欲坠的身子,是格外戳人眼,有那心善些的,帮她将未点名的寻了来,在路口等着偶遇,又那叹息的,是往前两步去迎她。
如此做的,皆是入府新人,那些跟着翟离的老人,是该作何作何,不刻意迎,也不刻意躲。
几番来回,到底是在黄昏天暗时,将那名册点了干净。
最后去到安邻堂时,那血点子已是再遮不住,密密麻麻洇在那粉衣之上,似花蕊一般,将柔澜衬得破碎不堪。
她面色近乎惨白,脑中已是半无意识,最开始时的疼,现在好似是习惯了,只是觉得全身发胀,四肢不自控,行尸走肉般地跟在水央身后,一点一点蹭着步子,她意识恍惚,全然不知已是到了哪儿,又还要去哪儿。
好似都无所谓了,也不知是心里苦,还是身上疼,拧到一起,反倒麻木了。
木然似天罗地网拢着柔澜,她呆板的举起名册,将那几位守着安邻堂的侍卫勾了去,至此全清,柔澜晃着身子还要走,被水央一拉,说道:“不必再走了,全齐了。你且等等,我去唤连升。”
水央敲门而入时,就见连升与连决面色沉重的看着影儿,而影儿背对着门口好似在剪着什么。
水央几步上前去看,眼眉一挑,说道:“夫人,何故将这些都剪成碎渣子?”
第101章 剪了是泄愤,烧了是断情……
影儿扫一眼天色,回头问她:“齐全了?”
见水央点头,她缓缓起身看着地面上那碎成拇指大小,堆成山的信纸。
她开口缓道:“他写过的信,倒是真不少,过往也没觉着,他写过这般多,如今剪起来,当真费力。”
影儿一进安邻堂,便开始找那些信,有影儿写给翟离的,可大多数,是翟离写给她的。
她翻到的时候,还好奇,等到连决来问了才知,原是之前放在政事堂的,这才躲过了一场火。
影儿是淡笑着,心想,躲过了火,躲不过她的剪子。
这些信,多是最初的那几年,翟离宠溺她时写的,言辞恳切,温柔缱绻,满纸浓情蜜意,满眼互诉情长。
如今影儿回想起来,倒是越发觉得他道貌岸然,虚伪不已。
她拾起一小片,上面只一个卿字,和半个愿字,她呆着,想不出他原写的是什么,左不过是些情话,她一笑置之,松手看那碎片转着圈落地。
“取个盆来,我烧了它们。”
水央苦着一张脸,劝道:“夫人,都已经剪了,何必再烧呢?”
影儿淡淡看着,将手插进纸堆里,带着些无情地说:“去取来。”
水央无奈应了声,慢悠悠去取盆。
倒地之音于门外响起,连决连升回头看去,各自微顿。
只一瞬,连升便几步冲出门,紧张地蹲在柔澜身边,不知所措。
连升眼里映进柔澜半身覆血的样子,她面颊白的毫无血色,零散似碎花的摊在地面上,双眉紧蹙,唇瓣轻颤,一双手紧握着,指尖掐在掌中,急促的呼吸欲涨却停。
连升眼底瞬间浮了薄泪,他狠狠闭眼,咬唇绷着身子将她抱起,她的一声痛哼使他心里被猛抓一把,他抱着她离去,用不回头来表达他的气愤。
踏进邱香院时,连升一滴滚烫的泪滴在柔澜面上,温了她的颜,颤开她的睫,她气若游丝说出两个字:“脱了...”
连升抱着她坐在圆凳上,小心翼翼褪下她的衣裳,看着她强忍疼痛,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雪白的身子在连升怀里不住地颤抖,细密的血珠一点点聚集起来,凝成一滴,扛不住,顺着身体滑下,落地溅散。
“疼不疼?”
连升痛心的语气,令柔澜晃了晃眼睫,她睁不开眼,只得似猫叫般哼一声,算是答了他。
他搂她的手都不敢动,不敢使劲,他喉结一滚,定了决心:“我不管你的打算,你必须走,夫人会弄死你的,你看看载清和载嫣的下场,你为何还是不明白?柔澜,你想看爷痛苦,也要有命看才行,你先走,你必须先走。”
他怀中的人太过虚弱,以至于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他抱着她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