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在哪?”
李善情坐了起来,语气变得生动,声情并茂做演讲:“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如果我突然病倒,你会不会抛弃原则,命令实验室给我植入SyncPulse?”
“别编故事。”庄叙不想理他。
“你会吗?你会救我吗?会不会?”李善情不依不挠,凑过来想抓庄叙的手臂,庄叙立刻移开了,没让他碰到一点。
庄叙将车开到计划中,人烟稀少的一道礁石岸边。但是天气预报不够准确,傍晚的沉云没有变薄一点,而阴天是没有落日可以看的。
李善情这么聪明,计划也不能十全十美。
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李善情忽然开口:“你在车里等我一下。”而后便下了车。
庄叙等他时,心中产生少许怀疑:李善情该不会是偷偷跑了吧?——利用自己把他带出来,跑到一个没人管得到他的地方去。
不过过了十分钟,李善情回来了,提着一个白色的小袋子。
他坐进车里,呼吸有点喘,走得很热,把外套拉链都拉开了,露出里面白色的卫衣,和几乎和卫衣一样颜色的脖子的皮肤。
李善情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纸盒,拆开后,里面有个很小的甜甜圈,是原味的,上面连奶油都没有。
“这家面包房只剩这个了。你不喜欢过生日的话,你给我过吧,”他对庄叙说,“给我唱一首生日歌。”
说完这话,李善情自己开始唱了,他唱“祝我生日快乐”,庄叙根本不唱,他也唱得很自在。庄叙都看得笑了,李善情才停,装模作样地许了愿,而后对庄叙说:“但我不能吃,你帮我吃掉好吗?”
庄叙就帮他吃了,除了甜得发腻,没有别的味道。
吃完后,李善情主动要求庄叙:“可以送我回家了,我总觉得玛丽姐姐在回家路上。我在她那里已经没有信用度了。”
庄叙把李善情送回去,又接了母亲,去周开齐家。
周开齐甚至在家为庄叙的生日布置了一些五彩的气球,还摆放着鲜花,这次没自己下厨,找了一名厨师。
每个人都给庄叙准备了礼物,其中周思岚十分有心,抱出一套庄叙父亲曾经刊登过文章的期刊全集。
“庄叙哥哥,我知道你家里应该有,这套你可以放在办公室里。”他说。
庄叙自己给母亲准备了一份礼物,在车里已经送过。他们切了一个大而漂亮的蛋糕,人人如此重视这个生日,像希望一道弥补庄叙和母亲失去的父亲与丈夫的陪伴和祝福。
所以不应该的是每一次,庄叙回忆自己的二十岁生日,口中涌现的都只有甜腻。这味道属于阴天下午的海岸,而不是热闹的生日晚餐聚会。
最后选择怪罪某一个人买的甜甜圈味道太浓,所以庄叙吃其他美食,才不再记得味道。
第8章
李善情自小有一项嗜好:收集来自他人的关爱。
产生的原因,要从他小时候看《寻梦环游记》说起。电影中有一段讲一个人死之后,如果被世人忘却,灵魂会完全消失。
那时他还是完全的小朋友,非常担心自己有一天突然死掉,除了父母,再也没有人想他悼念他,便想方设法要周围的医生护士与小朋友给他承诺,等他死后,会记得在亡灵节为他祈祷。
后来李善情长到十几岁,思想成熟很多,成为无神论者,知道这是假的,人死掉就什么都没有了。但他已经养成习惯,而病时的人生太过乏善可陈,所以只要能找到一点乐趣,他都会坦然接受,并鼓励自己继续。
即使灵魂是种空无的幻想,让世上多些人记住他,好像也是一件不坏的事情。
对于庄叙不断的纠缠,或许是自此而始,虽说到了最终,他已说不清掺杂了多少其他情绪。
跨年之前,李善情在病房里度过自己十七岁的生日。
这一次生病,是肺炎卷土重来,身体状况更下一个台阶。按照医生的说法,加上他自己的理解,他身体里本便脆弱的免疫屏障彻底地垮台,形成一个没有主权主宰、病菌可以肆意横行的国度。
这两周,李善情每晚都要翻看庄博士那些从前登过刊的有关SyncPulse缓释器植入的论文,怀疑着自己的身体情况是否已经无法承受植入手术,虽然没有哭过,心中总是很忐忑。
好在是结课考试结束后才病的,否则他又拖拖拉拉不能去考试,说不定还要再延期才能毕业。
生病的半个月来,庄叙不主动找他,他也没怎么联系庄叙。因为虽然李善情平时偶尔喜欢装装可怜,但如果他真是那种可怜的哭哭啼啼又病恹恹的小孩,就肯定没有人会喜欢他了。
过生日的时候,爸妈和医生都极力哄他了,李善情也做出了非常高兴的样子,积极收下所有的礼物。
蜡烛不能点,蛋糕又吃不了,所以玛丽送他的礼物是一支无火的塑料灯蜡烛,和一个可以捏着玩的粉色蛋糕玩具。
病房生日派对结束之后,就要睡觉。李善情躺在床上无聊,把蜡烛灯开开关关,电池玩空了,蛋糕也捏得扁扁的,失去了原本的形状。
后来和庄叙出去玩的约定,也险些无法成行。
爸爸妈妈不想去度假,玛丽不想放假,然而李善情不愿因自己影响他们的生活质量,强硬地通通将他们逼走。
庄叙如约来接他,聊天说到生日的事。
李善情听他说自己不过生日,心里其实很清楚,庄叙肯定要去和家里人过的,自称不过,可能只是怕李善情要求去他的生日派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