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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冬(110)

这个冬天真的有点太长了,汤秽想,这好像是他出生以来最漫长的一个冬天。

穿着黑色棉服的汤秽拎着包沿着门前的小路往外走。自从他住进来,几乎每次都是跟索宥桉他们坐车出入,鲜少会走正门,这是他唯一一次好好看看这个豪华的小区。

可再豪华的小区,在寒冬也没什么生机。

他一路走着,一路还在回想刚刚的那些画面、那些声音。

好像有什么在凿他的灵魂,哐当哐当的,不遗余力想砸碎他。

汤秽对索宥桉愧疚,可同时也觉得无法接受。

他难以想象那几个男孩藤蔓一样缠绕到索宥桉身上的样子,那真的会让那个人开心一点吗?

汤秽蹭了蹭鼻子,又想:可能吧。至少那几个人好过自己,不会让他觉得被羞辱。

羞辱啊……

汤秽还是蹲了下来,用力地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他到底要怎么才能让索宥桉明白,自己真的不是想羞辱他,这么做都是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报对方的偏爱。

真糟糕。这一切可太糟糕了。

汤秽拖着茫然的身体一路走到地铁站,他向这里的一切告别,熟悉的、陌生的、亲切的、遥不可及的……他虔诚地告别,然后踏上了自己的归途。

还是回家吧。

还是要回家。

汤秽终于承认,自己不适合这里。

他生来就是那一抔土,何必非要往天上飞。

怎么来的,再怎么回去,只是手里少了一幅画。

原本还想着临走前哄索宥桉开心一下,欠了谁的也别欠他的,可没想到,弄巧成拙,现在索宥桉应该是在恨着自己吧。

汤秽坐在客车上,开始了自己漫长的回程。

在客车驶出这座城市的时候,汤秽终于还是没忍住,用衣袖蹭了蹭眼泪。

老杨回来的时候索宥桉已经付过钱把那几个人撵走了。

太吵了,还不好看,他一笔都画不出来。

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老杨是回来给索重山拿换洗衣物的,他家老索总在公司力挽狂澜,累得快“二进宫”了。

收拾完衣服要走,老杨下楼时才察觉家里气氛不太对。

“少爷?”老杨喊了一声。

没人应。

“小汤!”老杨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人应。

不对啊,家里明明有人,少爷的车跟鞋子都在,衣服也乱扔在沙发上。

小猫过来蹭老杨,意思是饿了。

老杨放下手里的东西,给小猫开了罐头:“你爹呢?”

小猫自然是不会回答的,闷头吃罐头,毫不在意人类这点破事。

老杨仰头看看楼上,还是起身上楼了。

索宥桉房间门开着,人坐在打翻的颜料里,仿佛在搞那行为艺术。

“吃饭没?”老杨问。

他一边问,一边开始给索宥桉收拾东西,乱糟糟的,颜料跟衣服混在一起,这几万块又得白扔了。

“汤秽是不是走了?”开口的人是索宥桉。

老杨的动作一顿,明白一定出了问题了,不然他家少爷都是叫“汤圆”的。

这下不妙,不圆了。

“他们还上夜班呢?”

“回家了。”索宥桉说,“我让他滚蛋了。”

老杨心道不好,这是真出了啥事了。

“闹别扭了?”老杨起身,“今天不是看日出去了吗?”

索宥桉没吭声,今天这事儿他有点说不出口,憋屈又丢人。

他看看老杨,刚想让对方别管,却突然像小孩似的委屈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对老杨的依赖胜过了自己亲爸。

“我想了一下午,还是想不通。”索宥桉说,“他亲我。主动亲我。又要跟我做那事儿,结果我刚摸他一下,他就吐了。”

老杨满腹疑惑:啥?他刚才说的啥?

“这到底是哪一出呢?我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说完,索宥桉撇了一下嘴,转过头去背对着老杨,哭了。

第93章

先动心的人自然要吃些爱情的苦,但汤秽那边其实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愧疚、迷茫、自我怀疑,汤秽从未觉得自己头脑这么混乱过。

回家的这条路十分漫长,已经快要四月份,竟然还下起大雪来。

他看着窗外,又想起索宥桉,想起两人在他家那个简朴的小院子里堆雪人、荡秋千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对方真实的身份和生活环境,也并不知道有一天这个和自己同一性别的人会说喜欢他。

在故事最开始的时候,简单而美好着。

可是现在闹成这样怪谁呢?汤秽还是怪自己。

是他的笨拙把事情搞砸了。

雪越下越大,客车上了高速之后不得已慢了下来。司机是五十多岁的老大哥,皱着眉嘀咕着:“这辈子没见过三月底下这么大的雪。”

他开玩笑似的说:“这又哪儿出了个窦娥吧?”

汤秽把头埋得更低了。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雪,原本四个小时的车程,他们用了六个多小时才抵达县城。汤秽下车之后还得再换一辆私营小客车才能往村里去,然而此时天已经黑透,又因为下大雪,私营小客车今晚都不走了。

汤秽带着他那简单的行李站在县城的客运站,这里有很多像他一样被迫停留的人。

没有座位,他躲在犄角旮旯,起码不需要时不时被路过的人撞到。

他听见有人打电话,说这场大雪导致高速都封了。

汤秽稍作庆幸,想着自己要是再晚点出来,怕是就回不来了。

可是……如果回不来,似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