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117)
陈勉闻言挠了挠头,嘿嘿傻笑。
“小勤,方才‘寻群’的时机很是精妙,可那击‘非我’却太过冒进,小勉已经站住了脚,你这剑下去,反倒露了下盘的破绽,得不偿失。”
陈勤立马在脑海里过了方才的剑招,发觉确实如此,连忙正色道:“少主说的是。”
陈府就在眼前,万种波澜皆在门后,陈安道指点了几句门生的剑术,又领着二人往家门口走。
二人叽叽喳喳地与他说近日的情况,他垂眼听着,瞧不出这些事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宗主半月前病倒后,大师兄就频频找别家人上山吃茶。”陈勉嘴上没个把柄,脸上更是不着掩饰,“迎来送往的,也不知道当家的是谁。”
“小勉!”陈勤厉声喝道。
陈勉瘪了瘪嘴,不乐意道:“怎么了,我又没说错,以前少主回家,宗主都会叫我们下山去迎,这回大师兄管这听记院,却叫少主一个人上了山,自个儿在那接待上官家和季家的家主,这不那什么之心路人皆知吗!”
那什么之心的人物是陈柏的首徒,陈家这一代的大弟子,陈潮。
陈安道进了门,扫地的道童见了他,才着急忙慌地行了礼,进府里通报,想来陈潮确实没有与人说他此番回府的事。
陈宅与弟子的修炼处并不在一地,陈宅在半山腰,校场和弟子的寮所却在山顶,除却陈勤陈勉少时做过陈安道的贴身童子,其他弟子与陈安道并不相熟。
这陈潮算是见过几面,陈柏近年身体不好,拨了不少事务到陈潮手上,在宅中偶有见面,没有深交。
陈安道常年住在临渊宗里,对府内事务一概不知,反倒这陈潮与弟子们相熟,又接了不少府内的事务,议论纷纷的人不少,陈安道也听过,只是没太在意。
他自己活不长,家主之位换来换去也是麻烦,若这位族内的大弟子靠谱,确实是比他更为合适。
只是他父亲不过是病倒,便已经这般迫不及待。
陈安道心想,这人怕是个急性子。
通去内院的廊道曲折,间或吊着苍幽绿萝。檐高飞翘,被日头照出的影子,似起伏的山峦映在院里的池塘里,与池塘里的落叶交叠,如载着崇山峻岭的扁舟。
落叶不扫,自有一番意趣。
不过陈柏向来不喜欢。
陈安道收了视线。
待回了自己的院子,稍事理了理形容,陈安道便要去探望他父亲。
刚入主屋的院子,却见一个门生手持长枪在屋前站岗,一见到他就迎了上来,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震,喝道:“代家主有令,除白老先生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你放肆!”陈勤怒道,“少主在此你也敢拦!”
门生握紧了长枪,面色不动:“代家主说,只有白老先生能出入。”
云雾满布,今日的光穿不透这层迷帐。主屋房檐下的鸟巢早已闲置了下来,陈安道看着那鸟巢,心想来年那窝燕子是不是会再来。
“操你大爷的!”陈勉气得七窍生烟,抬脚就要去踹那门生,陈安道连忙回神,抓着他后领把人给提溜了回来。
“弟子私下斗殴成何体统。”陈安道严肃道,“怎么这样大了,还记不住规矩?”
陈勉还要撸袖子:“他欠揍!”
“陈勉。”陈安道沉下了脸来。
陈勤忙把陈勉架了回去。
“白老先生现在在里面吗?”陈安道复看向那守门的门生。
那门生犹豫许久才点了点头,像是生怕泄漏了什么要事。
“我闻到了樁首根的味道,这味药材用量大,家里的存货不算很多。”陈安道顿了顿,“若是白老先生需要这药,烦请你让他来寻我,我手上有些门路。”
说完竟当真不打算进去了,转身离开了院子。
还在对着空气拳打脚踢的陈勉被一路架了出来,见他们还想跟着,陈安道捏了捏鼻梁,客气道:“ 不必跟着,你们去练自己的剑吧。”
陈勤斟酌片刻,仰起头对他说:“少主,你是要去前厅吗?大师兄现下在那里会客,怕是又要叫人拦你。”
虽然是双胞胎,出生前后不足半刻,可陈勤却像是个大了陈勉许多岁的长兄,怕不是在娘胎里匀了弟弟的脑子。
就如同陈勉在娘胎里匀了他哥哥的灵脉那般。
陈安道点点头:“无妨,他拦不住我。”
“那我们先行告辞。”陈勤一边说着一边踹了脚陈勉的膝盖后窝,拖麻袋一样将人拖走了。
他们刚离开,陈安道便从小路下了游廊,走到了池水边。他捡起了池水上的一片枯叶放在一旁,又伸手去摸那用灵泉水养出来的祝生锦鲤。
祝生锦鲤与寻常锦鲤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只在鳃盖边上生出了两条红须。但它们不仅有漫长的寿命,化形灵兽一般的心智,还有那几乎由纯粹的灵力构成的鱼身,光是摸两下,便能供陈安道风一般在兮山跑上又跑下的灵力了。
他摸的那条祝生锦鲤是这池塘里的“老资历”,灵力最为醇厚,陈安道摸上去时,手掌里有些刺痛。
锦鲤比他更明白,慢悠悠地绕开了他的手掌,从远处推来了他的曾曾曾孙。
曾曾曾孙还是个小鱼苗,这是第一次领到任务,很是卖力地蹭着他的手,左面蹭完蹭右面,背上蹭完蹭腹部,连鱼鳍都要在手上狠狠地扫来扫去,弄得陈安道掌心有些痒。
他看着那不断翻滚的小鱼苗,没由来的想起了杨心问。
池水映出了他挂着点笑的脸,陈安道瞧见了,连忙压平了唇角,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