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142)
他感受着这似要沁如肺腑的悲意,脸上却依旧平静,甚至老神在在地看了看哭得不能自己的李正德,从这种高下立判的对比里感到了些许得意,才缓缓开口道:“万灵悲哭,魂牵死门,想来是某位大能陨落了。”
“灵力流动繁复如星盘,非自身灵场强劲辽阔之人不可感知。”姚不闻适时地拍马屁,“不省君此次闭关,想来又是一番进阶。”
不省君微微颔首,客气地受了这吹捧。
“原来如此。”衡阳公赞叹道,“仙法果然玄妙!”
玄枵长老一边擦眼泪,一边看向了站在台阶旁的姚垣慕:“只是不知这位小友又是何许人也,竟也能感知到这悲意?”
庄才是卜修,卜修的灵场大多得天独厚,能在巨啸境便感知到万灵悲哭倒不奇怪。可姚垣慕一个涛涌境都没走明白的人竟然有所感知,关华悦已然侧目道:“这位考生方才说自己难过,难道也是因为这万灵悲哭?”
姚垣慕一愣,他压根没听说过什么万灵悲哭,若是早知道,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口。
“不、不是……”姚垣慕扭捏道,“我是是是、是因为害怕——”
“正是如此!”姚不闻骤然打断道,“此子是我族中人,自小灵力非凡,灵场也比旁人辽阔些许,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这次在一试里也是拿下了甲等第一的成绩,前途不可限量!”
姚垣慕忙道:“但但但但但是我二试——”
“星纪,这般人才,你看着如何啊?”姚不闻狠狠地剐了他一眼,示意他乖乖闭嘴,又微笑着看向李正德道,“他少时便很是仰慕你,此行上山便是为着拜在你门下,我瞧着你们也很是有缘。”
李正德还在吸鼻子,他哭得最是难看,好在大部分弟子在他哭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不然这脸可丢大了。
他像是压根没听见姚长老的话,兀自啜泣道:“什、什么大能,这线连着的地方哪儿来的大能?”
不省君神色微变:“你能瞧见万灵丝的模样?”
“这不有眼睛都能吗?”李正德把在场众人噎得无话可说,还在自顾自地说,“这线全牵着天座阁,那上头除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圣女还有谁,哪儿来的大能?”
“你说什么!”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雳般炸在了雾淩峰顶,就连那不知为何赖着没走的珠环少年也神色一变,衡阳公捏着他的玉骨扇,皱着眉扇了两下。
“不可能!”姚不闻惊道,“圣女命数乃天道,若大限将至,必有神谕以传,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得殒了!”
“她身子康健,每月都有我关家大夫亲自查看。”关华悦也面色惨白,却还留有一丝理智,“玄枵——今日天座阁的禁制可有异动?”
庄才摇头:“决计没有,天座阁的禁令封石我是时时带在身上的,若有外人破封而入,我必定能知晓!”
“那——”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却是衡阳公骤然开口道,“几位仙师腾云驾雾的本领惊人,不过一个小山峰,不就几步路的事儿吗?”
衡阳公坐在玉石椅上,那椅子要塞下他浑圆的身子似是有些勉强,他坐得不舒服,屁股左摇右摆的,像是要给这椅子给盘圆了:“有言道眼见为实,这近在咫尺的‘实’,诸位为何不去看?”
他浑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却是字字戳中了几位仙师的心肺。几位长老不是不信李正德,也不是不知亲眼所见便能知真假的道理,正相反,他们怕是太清楚这道理了。
清楚得他们几乎不敢去看。
新的圣女尚未诞生,如若叶斐当真殒了,天座莲便也要一起枯萎。
在下一个圣女诞生之前,将不再有神谕。那一只俯瞰整片天地的天眼致盲,压住了三成魔气的莲印破封,这是他们从未设想过的事。
“星纪长老,叶珉何在?”关华悦咬咬牙,“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李正德还没哭够,断断续续道:“说、说是踏青去了……”
“什么时候了,他还去踏青!”姚不闻乱发脾气,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玄枵!”
庄才会意,抹了眼泪去召集弟子寻人。
不省君看向了其他几位长老,抬手自腰上的宗主玉牌上拂过,深吸了一口气:“大长老,有劳你去盯着四试,如若天座莲枯萎,那山中的魔物这些考生未必应付得过来。”
姚不闻一怔:“为何不取消?”
“天座莲不再,邪祟横生,仙门现下的人手根本无从应对,广招弟子势在必行,此事由你去办。”不省君看向衡阳公道,”宗内事务繁忙,怕是不便待客,一会儿便有人来带您下山,来日再叙。”
衡阳公满不在意地摆摆手,表示理解。
“星纪,大梁。”不省君御剑起势,“随我去天座阁一探究竟。”
第79章 内奸
姚垣慕和那珠环少年站在台阶旁, 在场的弟子只剩他们两个。姚垣慕没曾想不过慢走了两步,事情就变得这样复杂了。
“你们与我一道去考场。”姚不闻叹了口气道,“宗主的话你也听到了, 如果圣女当真——那便是宗中最需要人手的时候了。”
他说着看向了姚垣慕。作为族中长老,姚不闻自然知道这姚垣慕是宗族里买来的苗子,姚家已经近五代没有出过静水境圆满的修士, 这姚垣慕灵力何等了得, 他自然是寄予厚望。
姚垣慕跟那珠环少年跟在姚不闻身后往霁淩峰东面走, 珠环少年落后了一步, 姚垣慕回头看,便见那少年与衡阳公的视线一触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