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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问道(164)

作者: 黄金乡 阅读记录

他们都不过是生在山上的一棵树。

岁月悠长,沧海桑田,他们枝叶新绿又枯黄,却始终伫立在原地,不曾了解半分世外之事。

李正德慢慢地抬头望向窗外,像是在走神,半晌轻道:“有人来了。”

其他两人连忙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不省君才将剑尖掉转,寒声道:“什么人?”

“是庄才。”李正德没有抽剑,就像叶珉所说,其实拿块板砖还是拿剑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分别,哪怕空手,其实也是没差的。

来者确是庄才。

他和一个脸上带疤的女子飞身而上,落在了窗前。

叶珉摇摇头,轻叹道:“为何一个个都不肯走门?”

不省君的神色愈利,天座阁内光线昏暗,却衬得他的头冠愈发锃亮,那把剑也自暗处生辉,显得好不威风。

现在想起来,李正德当时觉得剑修格外潇洒落拓,就是因为李稜摆谱的水平格外高,一举一动都带着有意为之的风流不羁,给当时刚失忆的李正德带来了极大的影响。

“玄枵长老……这是何人?”关华悦不解道,“这节骨眼你怎能带外人上山?”

庄才沉默着,他的倒八眉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愁苦,耷拉着的眼皮也让他和往日一般没精神。

李正德对自己说,这倒霉老头和平时没什么变化,可他的灵台里中的玉石短剑却已经锋芒毕露。

他的元神比他的脑子动得还要快,巨日自山间跃下,孤月疏星寻到了一丝喘息的间隙,林间万籁俱寂,飞鸟早已入睡,唯有那似鸟又似鼠的伏翼还在夜色里寻觅,黑影一闪而过——

庄才掌中十三奇阵同时展开,数不清的傀偶自那女子的周身涌现,似脱兔般前跃,层层叠叠的金光阵于庄才手持的罗盘上骤升,累成高楼钟塔,在昏暗的房内爆发出刺眼断剑光!

不省君立马挽剑成《君非我》十四式——横眉,那些丹田处带血名的傀偶却前仆后继地挡在他的剑气之前,层层堆叠,杀招难破;关华悦也不敢怠慢,三十六针齐齐出手,想自傀偶的缝隙间直取庄才的命门,可那傀偶身形如电,且数量众多,不计生死地顶上前来,不让那针寸进半分。

十三奇阵已开,屋内命盘已转,方位大乱,那二人站生门,他们三人站死门,只见那女子眼中笑意浮现:“不过如——”

“别动。”

一身轻喝自她身后响起。

夜风抚窗,窗框发出了些微的吱呀声。

她有如被冰山压顶般冷而重,眼角亦瞥见庄才手中刚起的十三阵四溢的金光忽而黯淡,湮灭,随即便如散沙般随风飘去。

她不害怕死,那是她必然要迎来的结局。

这是超越死的另一种恐惧。

李正德没有拔剑,也没有出手,甚至连灵力都没有外放,他只是在眨眼间绕过了那群乱七八糟的傀偶,站在了他们身后,像吹了口气那般将十三奇阵给悉数震碎,而后看向了那些傀偶。

仅一眼。

那些粗制滥造的傀偶瞬间炸开,其上的血字阵溃散,内里的棉絮如天女散花般在屋内纷乱落下,如早来的雪景,淹没这遍地的血腥。

这就是李正德。

花儿想。

这就是深渊。

李正德的眼在追那林间腾跃的飞鼠。他不看这两人,甚至连庄才也不看,他不是宗主也不是大长老,李正德没有对他们刨根问底的责任。

他也不想刨根问底。毕竟就像他自认的,李正德是个识时务的人。

“我总想着有一天要试试。”庄才却在此时忽然勾起了唇角,他的胡须干枯又稀疏,与他的头发一般少得可怜,叫风一吹便更显伶仃。

庄才在李正德印象里似乎总是这样孤苦可怜的老头。

或许是他不够了解,或许是他太不关心。他不需要关心这些,毕竟人人都叫他少操心。

“试试看我这毕生所成,在你面前能有几分作用。”庄才伸手摸了摸他的罗盘,许久才叹气道,“这十三奇阵我还是第一次在人前用,没曾想是连亮相的机会都没有。”

不省君不听他这般幽怨地喃喃自语,他的剑直指庄才的咽喉,寒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庄才看了眼那剑尖,恍然惆怅的神色散去,半晌抬头道:“司仙台问责临渊看护圣女不利之责,请宗主不省君即刻前往司仙台,接受问询。”

不省君一愣:“你说什么,圣女之死与临渊宗有何关系?”

“人是在临渊宗死的,自然和临渊宗有关系。”

“宗主!”关华悦心念急转,忙道,“天座阁的禁制有庄才一份,现在看来,分明是他和司仙台里应外合,要把这圣女之死的罪责栽赃到我们头上!”

不省君也即刻明白过来,神色越发冷硬:“玄枵长老,宗主有镇山清门户的重则,你里通外敌,我便是现在杀了你,也是合规矩的。”

“敌?”那女子莞尔一笑,“好个临渊宗,竟称司仙台为敌,何等气派!”

“玩弄字眼。”关华悦冷道,“你又是何人,浑身上下不见灵力,反倒是一股的邪气,司仙台何时与尔等邪修有所勾结了?”

“仙师冤枉,我是正经挂了牌的操傀使,那傀偶上是有申字偏序的。”女子看着那一地的娃娃叹气道,“全弄坏了,这可都是银子啊。”

不省君和关华悦具是面色铁青。庄才和这女子贼喊抓贼不说,眼下落了下风,竟还是一幅不慌不忙的模样,显然是有备而来。

关华悦脑中闪过方才的阖天,最快反应过来:“霁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