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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问道(170)

作者: 黄金乡 阅读记录

姚垣慕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现在连抬根手指的气力都欠奉,胖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萌生了减重的想法,不然连站都站不起来。

神使方才站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天劫并非寻常雷电, 数为九, 声光同时, 落地不偏不倚,只取逆天而行之物,目标一碎, 天雷止息。

可是夏听荷做了什么忤逆天道的事?

“被请下来对我们打打杀杀的时候倒是不见天雷。”杨心问方才离雷最近, 眼前被闪得晕。好在这一片都被芥子人间给吸成了平地,他走路不至于被绊倒。

杨心问晃晃悠悠转到陈安道旁边,盲人摸象样的伸出手。

碰到了人才发现,陈安道浑身冷汗, 人跟被从水里捞出来样的,又凉又湿, 像团泡了水的棉花样的被风吹得发抖。

让他一碰, 竟像是方才睡着了, 这会儿才悠悠转醒, 状若无事地回握住了杨心问的手, 自以为平静道:“此地不宜久留, 雾淩峰现下才最是紧要。”

他想借着杨心问的手站起来, 才站起来了一半, 杨心问却忽然把手往下放。

陈安道凭自己根本站不住, 立马就跟着往下跌,眼看着要双膝跪地,杨心问又忽而出手把他捞回来。

他比杨心问高不少,被这么搂着还是弯着腰的姿势,格外别扭,而且因为腿软站不直,全靠杨心问的胳膊才没倒下去,叫他难堪又心惊。

“……你做什么?”陈安道勉力想靠自己站端正了,未果。

杨心问假笑一声:“我什么也没做呀,师兄,眼下刻不容缓,我们快些去吧。”

他说着便佯装要抽手转身,陈安道面色一白,转头想去找自己的乌木杖,却发现杨心问比他手更快,先一步拿起了那文人杖背在身后,假惺惺道:“这东西我帮师兄拿。”

这便是非要作弄他的意思了。

陈安道冷下了脸来。

雨幕已经追到了霁淩峰上,他们所在的地方不剩几棵树。

杨心问用那根乌木杖在背后画阵隔了雨水,浅淡的金光罩在陈安道身上,他自己却有意淋了些雨,像是想借着那雨水冲洗掉身上的血腥气。

可惜他那袍子着实没救了,再怎么冷风冷雨地冲刷也没用。

山雨急促,还带着纷沓而至的草腥。杨心问本就挽得随意的头发眼下又散得差不多,湿漉漉地附在被淋得发透的衣衫上。

分明是他在作弄人,却又很会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坏事是他做的,委屈好像也是他受的。

陈安道终于自这雨幕间的静默里,品出了杨心问收敛的怒意。

“……反噬乃是意料之外的事。”他柔下了声来,跟杨心问讲道理,“你不能这样跟我乱发脾气。”

他见杨心问依旧不动,已是觉得有些不对,连忙抬眼去看杨心问的眉心,那灵台间却是隐隐有煞气翻涌。

怪不得这样阴晴不定。

陈安道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了,他家无幼弟小侄,又没到当爹的年纪,哪里有什么哄人的本领。前前后后拢共也就哄过这么一个师弟,偏偏就这一人还这么不好哄。

“你……”陈安道不惦记着靠自己站直的事儿,豁出去了,干脆全身卸了力,跟个瘫子样的落在杨心问怀里。

杨心问的阵法学得一般,没法再这么精准地只叫自己淋雨,只能不情不愿地也拢了进来,一手托着人,一手把着腰,跟抱孩子样的抱着陈安道。

这诡异的姿势似乎的确能叫他心情好些,终于肯说话了:“我那么听你话,打滚都躲着石头怕被硌到。师兄倒是了不起,一上来就现学现卖一个恶咒和神仙斗法,好威风,好能耐。”

听说民间的小孩儿都喜欢争当别人的爹爹爷爷,陈安道很难理解,但看杨心问被这姿势取悦了的模样,约莫是确有其事的。

只是这姿势臊得他抬不起头,还得好声好气道:“当时没有旁的办法。”

杨心问那眼开始看得清东西了,第一件事就是极凌厉地看向陈安道,仿佛自己占了大道理那样:“你对付我的办法那么多,怎么那时就没有办法了?若非他死得快,你再被反噬个一时三刻的,还要不要活了!”

他嗓门大,自雨中也能飘远去。那边的姚垣慕让姚不闻的藤蔓支了起来,和春时柳护着的那堆人傀放到了一起。

他本是很不愿意跟这群活死人待在一起的,还想再问问那天劫是怎么回事,可刚一探头,发现杨大哥正极其威严地以下犯上,立马非礼勿视地缩回去,和那堆缺胳膊短腿的玩意儿安稳地待在一块。

余光瞥见姚不闻呆滞地看着那边,还好心提醒道:“大长老,你别盯着看,杨大哥现在心情不好,小心他骂你。”

姚不闻本来还支了个避水诀,现下呆愣着,给忘了,立马成了个落汤鸡。他只觉得眼前这一幕何其诡异,以他近百岁的阅历也没瞧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以他对陈安道十五年来了解,更是不理解陈安道怎么会允许这样不端的行为。

他方才见夏听荷魂飞魄散之时的怆然被踢飞,眼下脑袋空空,好像蛇毒都要压不住了,半晌拧过头,就当自己被蛇毒毒出了幻觉。

可那边的人声还在穿透幻觉的谎言而来。

“你是要同我私奔的!你怎么能这样不管不顾!”杨心问骤然仰起头,死死地盯着陈安道质问。

什么胡话,怎么就成私奔了?陈安道的脸不知不觉烧了起来,他们两人怎么能跟这样的字眼扯上关系?

可他又不能在这个档口上说“我不与你私奔”,杨心问什么也不明白,他说这两字是必然是没有别的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