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276)
这解释听起来没有半分抚慰人心的作用。
杨心问躬身抱着陈安道, 血腥味儿和不定的心神叫他周身魔气愈盛。
他不住地道歉, 越说越快越说越急, 眼里开始翻起不正常的猩红。
那藏在墙缝里的红尾蛇若有所感地钻了出来, 忽然露出凶相, 噗呲噗呲地吐着艳红的蛇信。
白晚岚皱起了眉头,他天生灵物,对魔气最是敏感已是忍无可忍,刚要开口,却见杨心问胸前的长命锁骤然叮当作响。
一股温凉的灵气送入杨心问的体内,月色般皎洁莹亮的灵仙与那魔气相接,有万灵悲哭之声,刺得他骤然回神,立马收回周身一股魔气。
屋内一时寂静。
杨心问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长命锁,锁上的铃铛已安静了下来,可银饰上依旧流淌着月华般的光彩,沉静的,安宁的,却在要紧时死死地拴住他的锁。
可求长生。
渡百劫。
“……我怎么能这么跟你说话。”杨心问喃喃道,“我——”
“行了,人又没死,哭什么丧。”白晚岚的鼻子快被魔气熏烂了,没好气道,“而且也不关你事儿,时日将近本来就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杨心问一怔:“时日将至?”
“灵脉去得差不多了,元神拴不住这上等的骨血,可不就这样了吗。”白晚岚面无表情道,“不然你以为呢,真当气他两下能这么夸张?”
他一脸看绝世蠢货的表情,翻了个很利落的白眼。那两只倒立的螃蟹翻转下来,白晚岚便立马落下三针,那三条在经脉里游走的尾巴便从那针尖钻了出来,被他重新收回了箱笼里。
杨心问慌乱之下还真问了个绝世蠢问题:“这算治好了吗?”
白晚岚还想再翻一次白眼,但不停地翻也挺累的,于是只勾了勾唇角,冷笑道:“治好?这套法子是醒神用的,以毒攻毒把他激醒,可没有半点医治的作用。”
饶是自诩对白晚岚的可恶颇有了解的杨心问,也被结结实实地梗住了,一口气上上不下下不来,险些要叫白晚岚准备第二份醒神药。
“有什么可治的。”白晚岚说,“要好,那就别吃椿首根,就他的根骨,日后连灵脉说不定都能养回来。可接着吃就是这个结果,他爱死不死,爱用那个陈潮就用。”
陈安道本就只是有些恍惚,并未昏迷,瘀血被壁虎尾吞了,耳鸣头晕立时便消了下来。
白晚岚瞥他一眼,见此人果然醒来了也没半分挽留之意,又是大声地“哼”了一声,背着箱笼,连屋子里的包袱都不拿了,有多快走多快地离开。
刚到楼下,发现那群看热闹的又堵在那儿,连秦世人都装模作样地走来走去,思及自己还是监正,最后摆了个官威,怒喝道:“案子查清楚了吗就在这儿闲逛!还不快去干活儿!”
傀儡监正一怒,四下如猢狲尽散。
而屋里一时寂静了下来,杨心问不敢说话,陈安道没什么气力说话,就这么囫囵愣了许久。
杨心问惦记想起地上凉,起身把陈安道抱上了榻。
他向来脸皮比较厚,可眼下却觉得见不得人,要走,那病怏怏的人却又拽着他的袍角不放手。
“师兄。”杨心问真要哭了,“求你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陈安道不肯松手。
像是费了浑身的力气,陈安道转过头来看他,动了动嘴唇。说得太轻了,连杨心问都不得不凑近了才能听清。
“你昨日才与我言情……今日便已腻味了吗?”
杨心问:“……”
杨心问:难为他那么虚弱,还能装出这般可怜的声音。
他听得一阵心梗,半晌认命一般,蹬了靴子上床。
杨心问钻进了被子里,在枕头上背过身去,任由陈安道拉着他衣袖,半晌道:“你怎么总有办法对付我呢?”
“真心换真心,何谈对付。”
杨心问眼里一阵酸涩,好在是背过身的,不至于叫人瞧见:“若是真心,你便停了那药跟我走,谁敢追就杀了谁,大不了跑到南昆去——不许说我孩子气!我最讨厌你这么说话。”
背后窸窸窣窣一阵,杨心问感到自己的后背贴上了些许温热。
随后便听人说:“孩子话。”
杨心问跟炸毛的猫样的蹭得坐起来,转身就要下床,后头又传来些带笑的声音:“我便是最喜爱你这点。”
“陈安道!”杨心问忍无可忍,翻身压在陈安道身上,一副要咬人的模样死死地瞪着陈安道,“这么耍我有意思吗!”
他头发扫到了陈安道脸上,陈安道竟还能颇为开怀地笑两声道:“你的头发弄得我好痒。”
“还有更痒的呢!”杨心问气得要死,一只手攥着陈安道两边的腕子,一手探下去摸他的腰。
陈安道果然跟条鱼样的闹腾起来,可也就腾了两下,便连躲的气力都没有,进气多出气少地笑不动了。
天呐,世上还有比这更不公平的事吗,杨心问心中苍凉,默默收了手,我连挠痒痒都非得让着他不可!
杨心问丧气地把头埋进陈安道的肩窝,闷闷道:“痒死你得了。”
陈安道好喜欢这毛茸茸的脑袋,伸手便抱住了。
日已西斜,夕阳将窗框的影子打在地上,正落在床头。陈安道轻轻拍着杨心问的头,半晌偏头道:“心问,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杨心问茫茫然应了一声。
这还是陈安道第一次这么叫他。
“画皮术行不通,或许还有旁的办法能替我。”陈安道说,“这些年仙魔竞渡,有不少惊才绝艳之辈涌现,各类仙法邪术层出不穷,其中或有代替之法,而又不需伤及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