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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问道(321)

作者: 黄金乡 阅读记录

屋子里没有火盆,冷得滴水成冰,可两人的身体都滚烫发热,几乎要把对方给烫坏了。

不合时节的汗水自额角滴落。

“好不了怎么办?”杨心问从身后轻咬住陈安道的耳朵,轻而缓地顶进些许,“总有伤到了要害的伤口,多少年都好不了的。”

那滴汗水多么困惑,不知晓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处,只是迷茫地被牵引着,滚落下去,滴落在另一层密布着细汗的皮肤上。

陈安道攥紧了身下的衣物,艰难地跪在上面,断断续续道:“好不了……好不了的疤……也不会再、再疼了——啊——”

它听到了怕人的低吟,那是被咬住后颈时的惊诧,带着些许隐晦的讨饶,但是没有作用,后颈是一击毙命的地方,当利齿咬住了那处,便不会再松开,当它被滴在了那单薄的脊骨上时,便已宣告了投诚无用。

“你真行。”杨心问赞美道,“真有你的,师兄。”

它在这片高热里泛着迷糊,只晓得放任自己滑落,它只是一滴汗水,除却顺其自然,它没有别的本领。于是它顺着那光洁的背脊滑落,滑进了低洼,滑进了泥沼,它停住了,置身在一片小小的池塘之中,不远处隐约能见两座峰峦,洁白的,纯洁的,却在雷霆间轻颤。

是怎样的天罚,它只是一滴汗,只能随着那冲击而摇晃。

不知过了多久,它不存在的脑浆都快被晃匀了,那可怕的冲击减缓。天罚已过,它长出了一口气,可这气还未出到底,这拇指大的水洼便被一根手指按住,它被人捏碎了,而后随着一声惊呼天旋地转,它碎裂的一部分滴进了被褥里,另一部分高高溅起,依旧没能逃离那高热的地面。

地动并未结束,它还在朝不保夕地晃荡着。

那愤怒如有实体,那韵律却又脉脉含情,它只是一滴汗,它沉默着,等待着,仿佛无尽的征伐与索求里游荡。

又有一滴汗水落了下来,砸在了它的身上。

可那滴新来的不是从鬓发间坠落,而是自眼眶里滑下。

“陈安道。”随着那声颤抖的哭腔,越来越多的眼泪砸在它身上,“你到底有没有心?”

屋外好热闹,巨大的烟花在夜幕里炸开,一圈圈的同心圆互相包裹着,簇拥着,是星夜点出的一圈水波,在下一个黎明到来之前,便已仓促地消失了。

柔软的大地骤然攀升,在烟火照亮房间的刹那,陈安道挣扎着起身,将哭得发抖的杨心问反压在了身下。

“怎么会没有。”陈安道喘息着,抚摸着杨心问的胸膛,“无论我是生,是死,它都在这里。”

他低下头,将耳朵贴在了那鼓动不歇的位置。

一瞬静谧的房间里,只有那跳动震耳欲聋。

“与你的心在一处跳动。”

第173章 初一

大年初一的鞭炮声起, 惊得窗框上叽喳的鸟雀四散,屋顶的积雪适时落下,杨心问刚好开窗探头, 接了个实的。

“怎么大扫除不扫雪的……”

杨心问晃了晃脑袋,抖干净了头顶。

窗框上有细小的鸟爪印,细枝开小叶那样的三叉开, 如一簇簇开在雪上的松针叶。

杨心问取了桌上一张纸来, 平铲起这一小块雪, 回身钻进被窝里, 拱了闷在被子里的陈安道两下,小声道:“师兄你看,花。”

陈安道连头都不肯探出被子外面, 眯着眼朦胧道:“……是鸟的脚印。”

“就是花。”

“……好吧, 是花。”

陈安道自被子的缝隙里瞧见外面天已大亮,伸出手去摸他的衣服,半途让杨心问截住,塞回了被子里。

“做什么?”杨心问把他的‘花’搁到了床头, 盯着陈安道肩胛上的红痕,俯身亲了亲, “再睡一会儿呗。”

“不成, 大年初一还得去给留在山上的长老拜年。”

“那几个老头你拜了干什么, 不嫌晦气。你看你眼睛都睁不开, 再睡会, 睡会。”

“还有给其他宗门世家的拜年帖要写。”

“我帮你写。”

陈安道不太同意:“你那字……”

“我叫姚垣慕执笔, 行了吧。”杨心问把被子重新给陈安道闷上, “不许吃乱七八糟醒神的草药, 我写完了再回来叫你, 在此之前不许下床。”

陈安道为难道:“若我要出恭……”

杨心问奇道:“怎么会,你昨晚被我抱着弄出了那么多,哪儿还有——唔——”

陈安道面红耳赤地捂住了杨心问的嘴:“行了你去吧,不要说了!”

杨心问眯着眼,笑得像只狐狸,刚离了床,又想起了件事,转身道:“师兄,新年快乐。”

一夜过去,杨心问昨晚哭红的眼还未退红,眼皮薄,那红便久久地挂在眼边,像抹了胭脂样的。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叫陈安道想起年画上的福娃娃。

“新春吉祥。”陈安道说着,想起来了些事,伸手从床边的外衣里拿出了乾坤袋,取出封利是来,递给了杨心问,“万事如意。”

那利是外画着金麒麟,右下角还写着杨心问的名字,中间捏起来硬硬的,勉强能看出一个圆形硬物的轮廓。

“谢师兄。”杨心问双手捏着那硬物,“不过师兄是什么时候准备?怎么随身带着?难道是昨晚——不可能呀。”

陈安道觉得他是有心把“昨晚”放在嘴里反复提及的,脸上红得发烫:“……早便备下了,此次入京本就时近年关,说不清何日方归,自然要随身带着,早做准备。”

“入京前便备下了?”杨心问纳闷道,“可你都不知道我这次会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