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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问道(385)

作者: 黄金乡 阅读记录

“狗屁的没办法,李正德到底是怎么死的?”

姚垣慕的脸自白又变红,放坏了的猪肝样的紫红。

“师父是……自杀的。”

血丹在齿间破碎,无可比拟的香甜散发出来,舌尖却又触及一阵剧烈的苦药味。杨心问坐在床边,曲着一条腿踩在床沿,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声不吭地把整颗血丹吃下了肚子。

饥饿被缓解,但那苦味还在舌尖久久不散。

“李正德是瞎的吗。”杨心问须臾道,“我当时分明已经快成功了,他没事,师兄也不会有事,他还想怎样?”

姚垣慕别过眼:“他说他是师父……”

“狗屁的师父,他教过我吗?”杨心问眼眶微红,分不出是气的还是快哭出来了,“我跟他有交情吗?他多的哪门子的事儿?”

“我的命跟他的命是一回事吗!”

但凡李正德还活着,杨心问便是真蚍蜉撼树也要把这个天下第一给胖揍一顿。

可是李正德已经死了。

杨心问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蛛网间的众人也难得见他这般情绪外露,都躲在一旁偷偷摸摸地看。

只有阿芒缺心眼,两条羊角辫一晃一晃地飞了过来,一头撞上他膝盖,一只手拿着没吃干净的羊腿,一只手抱着他的小腿,油乎乎的脸就往他裤腿上蹭,一边蹭一边笑:“哥哥,你看我娘给我织的新衣!”

她说着松了手,举着骨头棒子在杨心问面前转了一圈。

蛛网间的春花可以永远不败,亦如阿芒身上衣裙绣着的兰花。锅里蒸着米饭,带着隐隐的槐花香;菜园子里的鸡群一步一点头,啄食菜上的青虫;不远处的庄稼地里青苗葱郁,一颗颗小树般挺立;人群躲在庄稼地里偷瞄他,须臾还是有人扬起锄头,招呼道:“仙师要不要留下用饭啊?”

杨心问张了张嘴,正要回答,一声清脆的声音又自他身后响起。

他回过头,浑身瘤子的魔修抓住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的手臂,踩住了那人的肩胛骨,两边一使劲,把那条胳膊拽了下来,悠悠往嘴里塞去。地上匍匐的人只发出了轻轻的闷哼,连叫都已经叫不出来了。

噩梦里的太阳红得像漆了胭脂,魔修食人留下的血迹一晃眼也瞧不见,只以为是夕阳的余晖。

那魔修吃了一半,似是觉得饱了,那胳膊已露出了大半的白骨,又被他便随手往后一抛,转着转着,在杨心问眼里转过了虚实的边界,转过了幻境的真伪,落在了阿芒的手上。

阿芒手上的羊骨尚散发着些许的膻味。

杨心问从未感到这味道叫他如此难以忍受。

“仙师,你怎么了?”

见他神色不对,这群人又纷纷围了上来。

纷乱的人影在他面前织下一片阴影,晴空下的纸鸢飞向远处,化为食腐鸟盘旋在红日之中。

杨心问阖了阖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阖眼再开,对着跪在地上的姚垣慕说:“别跪了,明日我下山,你留下,保护好师兄。”

姚垣慕忙不迭地点头。

“姓叶的诓着李正德送死,必然是要办他自己的三元醮。三相里元神好找,另外两相却不容易,眼下又封了山,多半就是想拿我跟师兄当祭品,你务必看好师兄了。”

这回姚垣慕却没急着点头,反倒是搓了搓脸,手握成了两个小拳头放在膝盖上,朝杨心问露出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笑脸。

“放心吧大哥。”姚垣慕两颊的肉生动地抖动了起来,“你跟师兄不会有事的。”

“放哪门子的心,你打个徐麟白归的都费劲,我真恨不得把师兄吞进肚子里带走。”杨心问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鼻梁,“天知道姓叶是不是在玩什么调虎离山的诡计,可山下不能不管,而且三元醮没有我这心魄他也办不成……”

姚垣慕还是谜一般地自信道:“大哥不必忧心,师兄不会有事的。”

杨心问斜他一眼,懒得搭理,指了指门口让人赶紧滚,他气还没消呢。姚垣慕立马把自己盘圆了滚,刚滚过门槛,杨心问却又忽然想起了件事儿,开口叫他:“等等。”

姚垣慕跟撞了墙样的停下来,转身又要跪。

“别乱动。”杨心问顿了顿,又稍稍缓和了语气,开口道,“如今下界乱成这样,根本待不了人,你奶奶可有下落了?要是有什么线索你现在告诉我,我把她带回来。”

说这话时,杨心问本以为姚垣慕又得感动得哭哭啼啼,千恩万谢一番闹得他头疼,可姚垣慕只是微怔了片刻,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杨心问微微皱眉:“我如今御剑可日行千里,不算麻烦。”

“真的没有。”姚垣慕说,“以前师兄还借听记寮帮我找过,可还是没找到,他们搬得远,就是不乐意我去找他们了。”

不等杨心问再问什么,姚垣慕便匆匆告退:“时候也不早了,大哥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一溜烟的就没影了。

第209章 自苦人

当日, 叶珉便敲了警山音,召集临渊宗上下的修士,说明了他的计划。

他早已与其他长老通了气, 可弟子们却还一无所知,甫一听闻这计划,沸反盈天, 支持反对的声音都极大。

浮图岭如今是什么光景, 这些修士都很清楚, 无论谁人领队出山, 这一趟都是凶多吉少。

饶是如此,任有过半数修士愿意冒这个险去救人。

而剩下的一半,因着不愿承认自己是龟缩不前, 在道义上矮了别人一头, 便要将这计划贬得一文不值。两拨人吵了起来,天矩宫前吵得热热闹闹,就差没当场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