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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问道(51)

作者: 黄金乡 阅读记录

这也不与我说,那也不与我说。

杨心问在凳子上晃着腿,脚跟一下一下碰撞着椅子上的横杆。

真没劲。

他瞧着兴致不高,陈安道却以为他是困了,遂自认为体贴道:“去睡吧,昨夜你只歇了两个时辰不到,现下也该累了。”

“我不困。”杨心问其实确实有些困,但修士到底比普通人能熬些,怎么都没有他去睡觉,让陈安道这等病秧子守夜的道理。

这个念头刚在他脑海里闪过,他便觉得一阵不对劲。

可那不对劲是源于什么,他又一时说不出来。

“师兄。”杨心问停下了晃动的腿,正色道,“方才你在外面说的那些,可是有意说给他们二人听的。”

陈安道闻言面色不动,眼角却浮出些欣慰之意,双手捧茶道:“是。”

“那便是你对他们有所怀疑了。”

“不错。”

“何时察觉的?”

“初见之时便觉得有异。”陈安道说,“方才才得以确信。”

杨心问咬了咬唇,看陈安道是一副考校的神色,还是对他颇有期待的模样,他便有些问不出口,想着自己来答上一答。

他既能感觉出不对劲,那必然是那二人行事有所纰漏,自己虽不如师兄那般洞若观火,可也决计不是蠢货。

“师兄你先别说。”杨心问拧着眉道,“让我好好想想。”

陈安道掀起眼皮看杨心问:小小一个人苦大仇深地坐在那儿,眉头紧缩,鼻尖轻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像是在回望自己平生所憾,甚是霸气侧露。

这较真的模样叫他觉得可爱又可笑,他将杯子居高了些,掩住自己微微上翘的唇角。

“你若执意要自己解决,那便先想着,我不打扰。只是你心里要有根弦,那二人虽未必是恶人,却必定是危险,我们眼下与其迂回,万不要放松警惕,也不要在他们面前露了怯”陈安道站起身来,走到了床边坐下。

“尤其是当心那个颜为生,此子心思细腻,我便是怕他瞧出你有所防备,才犹豫是否该将此事告知于你。”

“我有分寸。”杨心问一边说一边看了眼陈安道,“师兄要睡了?”

“瞧着你是一时半会儿不肯睡了,我才不跟你熬。”陈安道脱下了外衣,叠好放在了床头,“若有变故,我外衣上的金线便会脱离这衣物,于空中焚烧,一旦瞧见了,务必立刻叫醒我。”

“知晓知晓。”

杨心问应着,余光却忽然瞧见陈安道衣领上的一道血渍。

第30章 阿铭

陈安道脖子有伤, 此事杨心问已然清楚,只是不知道如何添的。

杨心问纳闷着:“这几日我分明一直与他在一处,他是如何伤到的?莫非是之前便伤了, 这几日又不甚裂了开来?”

“可在山上我二人也鲜少分开,如何就会伤着了?”

他冥思苦想不得其解,还将隔壁那两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是越想心越难耐, 杨心问于是坐在原地, 屏息静气, 枯坐了快半个时辰, 总算听见陈安道那边传来了平稳轻缓的呼吸声。

“师兄明言不让我打探那伤的事,我现下这般鬼鬼祟祟,若是被抓了个现行, 那可就完了。”

越是做不得的事, 杨心问做起来越是心潮澎湃,哪怕是偷看师兄颈子这种与英雄豪情无半分联系的事。

他跟条游蛇般绕过了桌椅和香炉,潜行到了床榻边。

陈安道睡姿端正,从里衣包的严实, 偷看起来分外费劲。杨心问绕到他床头,自上而下地打量, 可再怎么看也只有那沾血的领子。

“莫不是真要上手扒他?”杨心问心想, “我过了今夜怕是活不成了。”

心里念着活不成, 手却已经攥住了那衣领。

他以前干过不少偷鸡摸狗的事儿, 虽然头回见陈安道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被几个苦主毒打的丑态, 但他自认手艺不错, 那日失手不过是因为遇见了同行, 手还是又稳又准的。

摸钱袋跟摸衣领还是有些不同, 尤其是陈安道垂着的发丝绕在颈上,自乌黑处露出一段瓷白,似锦缎又似羊脂玉,晃得杨心问眼疼。

又稳又准的手跟乱飘的眼配合得不大好,几缕头发缠上了他的手指,又让他的指尖捏住了几根。

他已经抓住了那衣领的一边,只需轻轻一提,便可见真章。

陈安道似是在梦中闻到了一股孽障味儿,微微皱了眉,头往一边偏了一下,鼻尖和杨心问的手堪堪擦过。

杨心问的心已经不跳了。

“就是觉着有生的可能,我才会怕成这样。”杨心问咬咬牙,“便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午夜回魂也要瞧瞧这到底是怎样的伤!”

他将那白色里衣微微向上提,一道半弧的红疤便出现在了眼前。

那红疤断断续续,周围还有些浅淡的淤青,弧线圆滑整齐,赫然是牙印。

邪祟可没有这样的好牙口!

一时间,杨心问只觉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他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何这般生气,一时间只有这一个念头——张嘴将这块疤痕给咬坏、咬烂,连皮带肉,全部吞进自己嘴里!

这念头跟个从脊椎上生出的骨刺一样蔓生,扎得他自己都疼。

杨心问跟被烫了样的猛地松手,后退了两步。

“我刚刚在想什么?”杨心问悚然,不相信自己竟生出这么歹毒的念头的,“这可是脖子,真要叫我撕咬下一块肉来,那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可那齿痕就那样烙在陈安道的命脉上,陈安道不仅没去找这齿痕主人的麻烦,还不让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