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犬是我裙下臣(118)
她微微扬起头,面庞苍白如纸,几缕沾血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
沾满鲜血的手稳当地握住弓,黑发飞舞,殷红的血在她白皙的脸上。
长弓在她手中被缓缓拉开,如同一轮残缺又神圣的冷月。
怀钰怔怔地抬头,程今越要伤他?
他不信!
他躲也不躲,利箭离弦,直直地射进他的心口。
他看到程今越悲悯的眼,她神圣、冷冽,在血腥的背景下像一尊菩萨像。
“恨我吧。”
她头也不回,和萧极转身离去。
血从怀钰的身上汩汩流出,永远也流不干。
怀钰几乎不能呼吸,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与血交织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极度的悲恸下,情绪像一段尘灰与血肉的混合物,他艰难地吞咽,嘴角苍白无力地压抑。
沉默又声嘶力竭。
程今越走了,抛弃他了,他被骗了。
可是怎么会这样啊,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她明明说永远爱我的啊……
他为了程今越努力改了杀人的本性,他成为了程今越的刀,他为程今越剖心挖肺,他为程今越挖出自己的灵根,他为了程今越,神识承受着了锁仙绳的巨大疼痛,他为了程今越割了全身的皮。
他几乎已经将一颗心都挖出来献给程今越了。
他好不容易放下戒备,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爱,他好不容易学会去爱。
怀钰好像被困在了冗长又潮湿的雨季,程今越对他说过的爱历历在目。
他很想假装,程今越拉起他,抱着他,擦干他的眼泪。
但痛感却那么明晰。
这些爱变成一把生锈的刀,扎进他的心,又抽出,刺进,抽出,刺进,如此反复。
最后留在他的血肉与骨骼之中。
他知道这叫什么了。
恨。
第61章 玩弄。
这是程今越来到无定界的第十五天。
跟她想象中的囚。禁不同,萧极并没有给她任何的限制,随意她去任何地方。
这听起来貌似还不错,不过,有婚契的存在,萧极可以随时定位到她,一切的自由都形同虚设。
“夫人出门了。”
萧极收到信。
这是程今越来无定界后第二次出门。
“夫人在平柳城的一座并不算繁盛的寺庙之中。”
“出门的时候,尚是晴天,夫人上一次出门也是晴天,夫人应当是更偏爱晴天。”
“不过……如今又下雨了。”
“我问夫人是否要回去,我为她撑伞,夫人拒绝了。”
“夫人或许是不喜欢在雨天行走。”
“夫人在殿内躲雨,话依旧很少,应当在思考些什么。”
程今越站在寺庙的殿中,殿内香火弥漫,檀香薄烟飘进鼻腔,昏黄的烛火点着,只有一点天光从最顶上的缝隙之中渗入。
外面又下雨了,但是程今越讨厌下雨天,因为她总是在逃跑的路上,她没有伞。
她讨厌潮湿与泥泞,阴雨会浸入程今越的衣服,像血一样。
身边的婢女身上有灵力溢动,程今越知道,这双眼睛在向萧极报信。
但是她不在意,活在眼睛编织的蛛网中,已经成为习惯。
她真是很讨厌下雨。
更讨厌闲下来时候的下雨时间。
这种时候,她总会发呆,想起很多事情。
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事情告一段落,她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体。
可难过的事情总是占大多数的。
所有苦痛都会被她一并概述为雨。
因为苦涩与尖锐的过去就像雨的潮湿,一直执拗地跟着她,无孔不入,都快要成为她的一部分,怎么也晒不干。
雨和潮湿就是死亡和离别的意象。
每当这个时候,程今越就会想要天晴,她会想起一些珍贵的,零碎的幸福时光。
她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人,她想起她也曾偎依着谁哭着,也曾和谁并肩作战过,也曾和谁嬉笑打闹过。
有些久远到记不到对方的模样。
但是程今越记得那一刻的情感,那一刻的笑,那一刻的温暖。
不过,很可惜,他们大多数都死了或是再也找不到了。
人的缘分就是这么浅薄。
又或者说,行走在暴雨中,弱者就会被雨冲刷。
于是,最后,程今越只剩孤身一人。
她的情绪不再言语表面,低浅的水洼里囤积了很多的情绪,但极度的理性将它们一直积压在心口,难以言表。
说起来,程今越其实是一个很讨厌血、杀戮、死亡与离别的人。
不过这种话从她的嘴里面说起来倒是格外好笑。
因为有些死亡与杀戮,是她亲手选择的,她从来不是什么干净的人。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幸福,谁痛苦都可以。
程今越抬头,佛低垂眉眼,眼中流出慈悲,金光在烛火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程今越最后点了香,朝佛拜三拜。
“请原谅,我的罪孽已无法洗清。”
当然,神佛不会原谅她的。
没关系,她会作为大衍神女,自己原谅自己。
……
萧极对程今越的待遇还算不错,她的宫殿格外大,里里外外有好多侍从。
或是听闻程今越喜欢安静,又撤去了许多。但无一例外,这些婢女都很乖巧、听话。
自从住进来后,程今越从未出去过,只是安静地养伤。
前院养了很多不知名的花,程今越喜欢坐在窗边看着。
她的贴身婢女已是中年,外貌和蔼,话不多,懂事,名叫素笺。
“夫人,这花叫故梦,花能盛开一整年,花香亦可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