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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拉斯加的春天(72)

“不用,”章离收回视线摇头,“你让我再缓缓就行。”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仿佛在暗示自己下定决心。

可顾灯却觉得,自己的行为让章离强行撕开结痂的伤口,露出下面血淋淋的过去。

他一时间有些难受,拍了拍章离紧绷的肩膀说:“不用勉强自己,不想说也没关系,有些事确实难以启齿。我看了四年心理医生,也有很多事情说不出口。”

章离却只是摇头,把双手小臂搭在膝盖上方,十指交叠紧握,露出沉思的表情。这个姿势让他颇具压迫感,但因为眉头紧皱,又多了一些脆弱的感觉。

山屋面积很小,章离往前靠时几乎要碰到他的身体。顾灯顺势靠在长桌上,又说:“而且就算你不说,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不会吗?”章离抬头问他。

“不会啊,”顾灯摇头,目光坦坦荡荡,“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朋友。”

“可是顾灯,”章离伸手抓住他手腕,浓眉下一眼睛亮得惊人,“我不想只和你停留在朋友关系。”

第30章 雪山木屋

霎时间, 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顾灯听见自己心脏却怦怦直跳,响得厉害。

“我……”他迟疑着开口。

“嘘,”章离却伸手抵住他嘴唇, 说,“不用立刻回答我, 你先听我说完再说。”

顾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点头说好。

“我不是不想和你谈隐私, 只是我不习惯和别人说这个。”章离垂下眼眸,闭上眼睛说,“如果不是我,我哥不会出事。”

章离告诉顾灯:“五年前, 我哥和朋友计划攀登麦金利山。他们提前半年做了准备,并计划在三周内登顶,我得知消息后决定和他们一起。但那时我刚从非洲拍摄回来, 身上有外伤。”

顾灯皱眉:“可你还是去了?”

“去了, ”章离说, “但我没能登顶。那时我错判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当时我以为外伤不会影响我登山, 却没想到在登山过程中开始发烧,我最后只得停留在三号营地。”

“我哥和他朋友继续登顶,他们在登顶过程中遭遇了暴风雪,我哥体力不支决定下撤,可我……”章离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说, “我当时睡着了,没能接到他的求救电话。”

顾灯愣了愣,又觉得不对劲:“你当时都发烧晕倒了, 你哥朋友怎么还让你救援?他们不送你哥下山?”

章离摇头:“他们不是商业登山队,只是一起登山的爱好者同盟。大家都有自己的目标,队友在登山中下撤,其余人续继登顶也很正常。”

说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极限运动不可能百分百安全,最终能为你生命负责的只有你自己。

章离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等我醒来看见消息已经是4个小时后,而当我和救援队一起找到他已经过了十个小时。我哥睡在帐篷里,已经没有了呼吸。”

章离不擅长诉苦,又天生长了张冷漠脸,哪怕讲到最后也没多少难过的表情。但顾灯能从他紧绷的身体中,以及比平时都要凝重的表情,察觉到他的难过情绪。

怪不得从第一次见面起,章离就给了顾灯一种亲近的感觉。因为死亡都曾带走过他们重要的人。

他对章离倾诉那些连心理医生都不知道的事,所需也是因为他冥冥中察觉,章离可以理解自己。

顾灯鼻头有些发酸,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说不出来“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都能好起来的”这种话。因为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情永远也不可能过去。

或许偶尔他们也可以忘记,去享受一些单纯的快乐。可每当夜深人静时,痛苦就会化为寒气上涌,一寸寸入侵他们的身体。

可那能怎么办呢?事情已经发生,没有回转的余地。语言又苍白无力,无法完全传递他的感情。

顾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曾经他假装一切都过去了,直到他在海边崩溃恸哭,才明白有些事情永远过不去。

他又想起章离给他的拥抱,还有在因纽特人村落狂欢的夜晚,阿里肉嘟嘟的脸颊,永恒闪耀的雪山……他想,或许痛苦不会完全过去,但这也并不代表人就再也无法感受幸福。

顾灯给了章离一个有力的拥抱,就像章离曾经对他做的那样。

体温和气息随着拥抱一同落下,章离身体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他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抱进怀里——以一个绝对弱者的姿态。

他习惯帮助他人,却从未以一个弱者的身份寻求慰藉。章离额头抵着顾灯温热胸口,浑身肌肉紧绷,却迟迟不敢伸出双手。他像是一头负隅顽抗的野兽,陷入了激烈的争斗之中。

“不是你的错,”顾灯抚摸他后脑勺,同时轻声安抚,“章离,别自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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