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推断不会有错,他的嗅觉也不会有错,燕枝一定会来看烟火,燕枝一定就在这几座城池里,怎么可能会找不到?
“啧——”
萧篡皱起眉头,神色不耐,握着拳头,砸了一下城楼。
底下那是个什么摊子?怎么围着这么多人?城楼上根本就看不清。
萧篡心里烦躁,正巧这时,当地官员前来请示,吉时已到,是否可以燃放烟火。
他随意摆了摆手,说了声“放”,便转身走下石阶。
熟悉的烟火升空,萧篡再不曾回头,只是加快脚步,朝城楼下走去。
这些天来,他夜夜都看烟火,看得太多太多了。
在城楼上找不见,他就去人群里找!
放起烟火,人群里脑袋仰得最高,看得最呆、最入迷,看得要流口水的那个人,就是燕枝!
萧篡不管不顾,拨开人群,穿过人潮,锐利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个一个扫过去。
不是,还不是!还没有!
长街之上,挂着长串花灯,风吹过,灯烛摇晃,晃眼得很。
连续十五日在城楼上看烟花,烟火连天,如同炮火一般,晃得他眼睛疼,震得他耳朵疼。
连续一个多月不眠不休,在路上奔波,集中精神找人,纵使他是铜筋铁骨,也受不住。
萧篡下意识停下脚步,站在人潮之中。
一瞬间,花灯重重,烟火巨响,人声鼎沸,一片混乱,如同滔天潮水一般,同时朝他涌来。
混沌之中,仿佛有一重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周遭所有事物隔绝。
他想怒吼一声“闭嘴”,让所有人都安静点,让全天下都安静点,教他好好找人。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怕吓跑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燕枝,只得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的亲卫,终于追了上来,见他状况不对,伸手去扶:“陛下……”
“滚。”
萧篡甩开他们的手,闭了闭眼睛,捶了两下脑袋。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眼中仿佛有亮光闪过。
萧篡定下心神,如同林中狩猎的猛虎一般,大步往前走。
燕枝一定在这里!
燕枝一定在……
众人都被头顶硕大的烟花吸引去目光,买糕的人少了些,楚鱼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
他把小板凳扶起来,坐在上面,与众人一同抬头望天。
嘭——嘭——
楚鱼捧着脸,轻轻地叹了口气:“唉——”
真好看。
可惜燕枝没来,只能看小小朵的了。
他转过头,看向对面摊位,那是个卖花灯的。
兔子灯、螃蟹灯、莲花灯,一盏一盏,高高挂起,整个摊子都亮着。
远远看着,跟月亮似的。
楚鱼想,等会儿要是他卖完了糕,对面摊位还没卖完,他就过去给燕枝买一盏灯,十文钱以内的。
就当是……弥补一下,他没能看见这么好看的烟花吧。
燕枝那个小傻蛋儿,别人送他一个菜粿,他都能高兴到围着别人喊“大好人”。
他楚鱼在燕枝那儿,已经是大好人了,再送他一盏花灯,岂不是要变成“大大大好人”了?
楚鱼美滋滋的,想到燕枝欢天喜地的模样,又想,既然如此,价钱稍微超出一点点也没关系。
他作为燕枝的结拜哥哥,给弟弟买一盏灯,还要斤斤计较,实在是太不好了。
他捧着脸,眼看着摊子上的花灯越来越少,最后还是按捺不住。
还是现在买一盏吧,省得被别人买光……
楚鱼站起身来,才往外迈了一步。
下一瞬,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的摊子前面走过。
楚鱼下意识退了回去。
又下一瞬,那个高大的身影停下脚步,倒回两步,在摊子前停下。
楚鱼反应过来,连忙把蒸笼打开,招呼道:“客官看看,要些什么?”
“红糖糕、鸡蛋糕,还有糖葫芦。”
“这一层是春日桃花,枝繁叶茂。还有玉兔捣药,好命长寿。金鱼摆尾,年年有余,都是很好的意头,买一块给家里人,保管一年都顺顺当当……”
楚鱼口才好,准备了一大套的话。
但是他抬起头,见这人眉头紧皱,面色阴沉,思忖片刻,便也闭上了嘴。
“客官看看。”
萧篡一言不发,瞧了一眼楚鱼,又低下头,看向笼中糕点。
糖糕,好熟悉的名字。
不就是谢仪给燕枝吃过的那个?
燕枝还用这两个字,给他捡回来的幼狼起了名字。
萧篡面色阴沉,伸手摸了摸衣袖,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摊子上。
他拿起一块兔子模样的红糖糕,放在面前闻了闻。
——又香又软,和燕枝身上的味道极其相似!
萧篡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直直地射向楚鱼,几乎将他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