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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燕出逃后(167)

萧篡心中恼火,却又觉得无力。

他不知道自己汹涌的怒火能从哪个出口出去,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燕枝听自己的话。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燕枝一开始是很听他的话的,他一说,燕枝就听。

燕枝不该是这样懵懵懂懂的反应,燕枝不该是这样的!

——“看、着、朕!”

燕枝被萧篡困在双臂之间,不得挣脱。

但实际上,萧篡才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一头猛兽。

他用尖利的犄角,用坚硬的头骨,用强壮的身躯,对准笼子,一次一次地撞过去。

可等他撞到了笼子,他才发现,这笼子是用水做的,是用风做的,是用棉花做的。

他根本就撞不开!出不去!

萧篡又吼道:“燕枝,朕这样凶你,这样凶巴巴的,你要生气,你要难过!你要哭啊!”

燕枝垂下眼睛,用力眨了眨,将眼中泪水憋回去,不让萧篡发现。

等他再抬起头时,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无所谓模样。

他无所谓萧篡说什么话,无所谓萧篡发什么疯,他只在乎自己什么时候能走。

萧篡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越发急躁,手上动作越发用力,说话也越发急促。

“你不能这样对朕!你要对朕有反应!”

“朕听你说的话在改,你要看,你要看朕哪里做得好,你要夸朕,朕哪里做得不好,你要骂朕!”

“你讨厌朕靠近,你要张嘴骂朕!抬手打朕!”

不久之前,萧篡还为了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而后悔。

他当时想,他怎么能让燕枝骂自己呢?他怎么能让燕枝打自己呢?他怎么能听燕枝的话呢?

可是直到现在,燕枝不理他、不骂他,不跟他说话,像面对陌生人一样面对他,他才知道——

原来燕枝打他也好!

至少这说明,燕枝还愿意理他!

“朕宁愿你打朕骂朕,对朕愤怒至极,拳打脚踢,朕也不要你这样对朕!”

“说话!”

萧篡原本是在恳求燕枝。

可话说出口,反倒像是命令或威胁。

燕枝闭紧嘴巴,像是故意和他对着干一般,一言不发。

萧篡双眼愈红,几乎要滴下血泪。

“说话啊!说话啊!”

燕枝沉默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他问:“陛下说完了吗?”

萧篡喉头一哽,几乎要喷出一口鲜血。

他又问:“草民可以告退了吗?”

这回萧篡没忍住,胸膛之中,似乎有气血向上涌。

他说了这么半天,燕枝就一点儿触动都没有?

燕枝只想问他这个?燕枝只是想走?

燕枝眨巴眨巴眼睛,目光澄澈,认真地望着他。

他只想问这个。

他出门来,本来是为了带糖糕出来走走,吹吹风。

现在站在这里,风吹够了,他也站累了,他想回去了。

萧篡的声音很大,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也知道,萧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篡想让他像从前一样,被陛下一凶,就变成眼眶红红,委屈巴巴的模样。

可是……

“陛下若是想让我骂陛下,我已经骂过了,只是陛下从来不听,也听不进去。”

“陛下若是想让我打陛下,我也已经打过了,只是陛下铜筋铁骨,不怕流血。”

“陛下若是想看我哭的模样,我已经不常哭了。我的眼泪在净身房里、在太极殿里、在陛下刚找到我的时候,就已经流干了。”

“我已经不爱哭了,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哭了。”

萧篡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里似乎有火在烧。

燕枝同他说话了!

可下一瞬,燕枝又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陛下,就像是看着生人一样。”

“我看着陛下这样,说这些话,我只觉得害怕,并不觉得难过或是伤心。”

“我不想刻意躲着陛下,我只是想自己待在船舱里,和糖糕一起玩耍。”

“我也不想再骂陛下、打陛下了,因为陛下总是自说自话,并不尊重我。”

“生人之间,几日见不到面,是很寻常的,有的生人,甚至一辈子都见不了一面,这是很平常的事情。”

萧篡难以置信:“朕与你怎么会是生人?朕与你怎么能是生人?!”

“朕与你认识十年,朕把你从净身房里带出来,朕让你做朕的侍从,朕与你相处十年,肌肤相亲两年,你与朕怎么会是生人?”

“朕与你,分明是天底下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怎么能是生人?”

燕枝望着他,轻声道:“陛下观我如猫狗,我观陛下如生人。”

“陛下从前是如何将我看做猫狗的,我就是如何将陛下看做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