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篡在房门内站定,低下头,向门外窥探。
可净身房的门嵌得严丝合缝,为的就是不让一丝光亮透进来。
萧篡看不见外面的场景,可是隔着门扇,又能闻见燕枝的气味。
燕枝还没走。
所以他贴在门上,想要听听门外的动静。
下一瞬,他听见燕枝在门那边,轻轻的啜泣声。
燕枝在哭!
他这个蠢货,燕枝哪里是在笑,他是在哭!
萧篡心中一惊,下意识伸出手,抚在门扇上,怕吓到燕枝,又低低地喊了一声:“燕枝。”
隔着门扇,萧篡低沉的声音,准准地传进燕枝耳里。
门那边的燕枝抬起头,望着面前门扇,疑心自己听错了。
——“燕枝,对不起。”
燕枝反应过来,他没听错,就是萧篡在说话。
——“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了,我再也不会把你关在这里了。”
燕枝吸了吸鼻子,抬起手,用衣袖拭去眼角泪水。
——“你也把我关在这里,好不好?关到什么时候,你说了算,好不好?”
门里面的萧篡,竭力缓和了语气,温和了语调,字字恳切,声声入情。
燕枝却低下头,撩起衣袖,提起衣摆。
——“就这样把我关着……”
下一刻,门扇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燕枝狠狠一脚踹在门上,就像萧篡从前做的那样。
萧篡总是踹门吓唬他。
踹太极殿的门,踹他房间的门,踹营帐的门,踹净身房的门。
萧篡每每踹门,“哐当”一声,都把他吓得一激灵。
现在萧篡在门里,他在门外,他当然要讨回来!
他要加倍地讨回来!
萧篡被门上动静震得后退两步。
待回过神来,他马上又扑到门上。
“燕枝!燕枝!”
燕枝方才是用右脚踹的,没控制好力度,有点儿疼。
可他犹嫌不足,不够大声,不够吓人。
凭什么萧篡踹门,就能踹出这么大的动静?
凭什么他不能?
于是他换上了左脚。
他又踹了一脚门扇,命令道:“萧篡,回去!”
这一回,萧篡没有再后退。
就算牢房门震得再厉害,他也稳稳地站在门后面。
萧篡张开手掌,按在门上,感受着燕枝带给他的震动。
“回去。”萧篡失了神,喃喃念道,“燕枝,我回去,我会回去的。别打了,别哭了。”
燕枝踹得脚疼,换上手,结果手捶得也疼。
最后,他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小跑上前,想要直接撞在门上。
就在这个时候,阻绝在两个人之间的牢房门瞬间消失。
燕枝猛扑上前,萧篡张开双臂,将他接住。
牢房门消失不见,牢房石壁消失不见。
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消失,头上的屋顶开始消失。
周围的一切,都渐渐消失。
萧篡抱着燕枝,两个人齐齐往后倒去。
落入狂风之中。
*
嘭——
萧篡护着燕枝,重重地撞在墙上。
出来了。
他们出来了。
剧情回溯结束了。
燕枝回过神来,从萧篡怀里爬起来,飞快地退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萧篡靠在墙边,拢了拢怀里残存的体温,颇为不舍。
只抱了这一会儿,他只抱了燕枝这一会儿。
燕枝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已经从梦里出来了。
夜色浓黑,月光透不进半分。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谢仪与卞明玉没吃完的红糖糕,还在案上摆着。
时辰分明没有过去多久,可他却觉得,他被萧篡困在梦里,仿佛过了一百年。
就在这时,萧篡走上前,低声问:“燕枝,解不解气?”
燕枝抬起头,望着萧篡。
很解气。
他亲自回到那些伤心难过的时刻,反驳萧篡,反抗萧篡,让萧篡闭嘴,让萧篡不许吵。
当然很解气。
他甚至……有点儿沉迷。
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萧篡那么喜欢欺负他、逗弄他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予取予求,任他为所欲为。
他完全掌控这个人,就像掌控一只猫、一只狗一样。
他可以打萧篡,可以骂萧篡,萧篡永远顺从,甚至会为他拍手叫好,求他再打两下。
这种感觉,很解气,也很上瘾。
燕枝只觉得,自己这么久以来,积攒的郁气怨念,在今晚全部一扫而空。
可是……
萧篡见他不答,心里知道他是喜欢,眼睛一亮,连忙又道:“那我下次还带你去,好不好?”
“你留下来,我夜夜带你去梦里玩儿,好不好?”
“你留下来,白日里和谢仪、卞明玉玩儿,晚上和我玩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