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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燕出逃后(219)

“怎么了?”

“没事。”燕枝摇摇头,“大概是船颠簸了一下。”

“那我陪你去打水。”

“好。”

萧篡躲在舱门后面,低下头,看着自己满身满手的脏污。

结实的左手手臂上,被他自己划了十来道,鲜血顺着他的手臂肌肉淌下来,在他身上凝结起来。

血迹发黑,狼狈不堪。

至于他的衣裳头发,就更不用说了。

他在门里站了一夜,人不人鬼不鬼的。

要是这样出去,一定会吓到燕枝的。

萧篡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蹑手蹑脚地退回舱里,从水盆里捞起巾子,准备给自己擦洗一番。

谢仪和卞明玉都打扮得光鲜亮丽、花枝招展的,他可不能被比下去。

身上的血迹要擦干净,衣裳也要换一件。

船上不好洗澡,那就熏点香,不能让燕枝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萧篡这样想着,拿着巾子,仔仔细细地把手臂上的血迹擦干净,连伤口里面的皮肉,也翻出来擦了擦。

做狗就要干干净净的。

萧篡把自己收拾好,正准备出门去见燕枝。

他刚拽开门,燕枝和谢仪就捧着东西回来了。

一个人手里捧着铜盆,一个人捧着木托盘,还有几个禁军跟在他们身后,帮他们拿着东西。

门忽然打开,燕枝有些被吓到,转头看了他一眼,俯身行礼:“拜见陛下。”

“嗯。”

在燕枝看不见的地方,萧篡紧紧攥着拳头,竭力克制着自己。

他淡淡问:“早饭在房里吃?”

“是。”燕枝点点头。

萧篡微微颔首,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好。”

“草民告退。”

说完这话,燕枝就抱着东西,进了船舱。

不要紧,不要紧。

萧篡一点儿都不介意。

不过是回房吃饭罢了,不过是和好友一同吃饭罢了。

不过是在外面守了一整夜,最后只见到燕枝一眼罢了。

他一点儿都不在意,只要燕枝高兴,他就高兴。

萧篡退回船舱,把门关上,扯了扯嘴角,低低地笑出声来。

能见到燕枝一眼也好,更何况,燕枝今日又同他说了三句话。

这可是整整三句话,又足够他坚持一个日夜了。

*

春风拂过,扬起船帆。

春水荡漾,划过船身。

船只随着江上波浪,起起伏伏,摇摇晃晃。

这阵子,燕枝和两个好友日日窝在船舱里,不是下棋,就是看画本,不是和卞明玉说笑,就是听谢仪讲故事,玩得不亦乐乎。

萧篡也总是待在舱里,不过他是躲在门后面,偷看偷听对面的情形。

他越是看,心里就越是难受。

越是难受,他用匕首刺伤自己的次数也就越多。

从一开始的见血就好,到现在的见骨才能止住。

因为他喜欢燕枝。

所以他骨子里奔腾的欲念,就是想霸占燕枝,想摧毁燕枝,想把燕枝整个人都据为己有。

可又因为他爱燕枝。

所以他又舍不得伤害燕枝,舍不得欺负燕枝,舍不得看燕枝不高兴。

喜欢是霸占、欺辱和摧毁,爱却是珍视、珍惜和隐忍。

他从前只是喜欢燕枝,所以总是欺负燕枝。

但他现在发现,原来他是爱燕枝的,所以……

他渐渐地,从头狼变成了小狗。

燕枝说的对,是爱把他变成这样的,不是燕枝。

如何去爱一个人,也不用燕枝亲自教他。

只要燕枝把他晾在一边,他自己就会在无尽的嫉妒与苦痛中学会的。

他正在学,他会一直学。

他会学成燕枝喜欢的,温和谦逊、彬彬有礼的男人。

就算满身伤疤,就算装一辈子,也要装下去。

*

就这样,燕枝与萧篡相安无事,过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船只靠岸。

下了船,一行人也没耽搁,换了马匹,就朝石雁镇赶去。

燕枝骑在马背上,兴致勃勃地向两个好友介绍。

其实他来南边不过几个月,为了掩藏行踪,也很少进城里来。

但他就是翘着尾巴,表现得像在这儿土生土长的人似的。

“出了城,往前面走就是石雁镇了。”

“山路不太好走,你们要小心点噢。”

“这边是糕点铺子,不过我们不买,去找楚鱼,可以吃更好吃的!”

两个好友都很捧场,他说一句,就点一下头,应一声:“好,知道了。”

燕枝笑得开怀,一双眼里盈满笑意,风一吹,得意得简直要飞到天上去。

萧篡同样骑着马,跟在燕枝身边。

他双手拽着缰绳,垂着眼睛,不自觉朝燕枝那边靠,假装燕枝说的那些话,也有他的一份,暗中抢走那两个人的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