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枝低下头,忽然发现,他每说一句话,萧篡的眼睛就红上一分,萧篡的双手就颤抖一下,萧篡的脊背就弯下去一寸。
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意,忽然涌上他的心头。
看见萧篡这副模样,他真的……
好高兴,好高兴!
终于终于,不是他跪在萧篡面前,求萧篡恕罪了。
现在是萧篡跪在他脚边。
燕枝笑着,眉眼弯弯,眼底却带着他从未在旁人面前展露过的小小恶意。
他看着萧篡,故意说:“虽然邻居不多,但是个个都比你好,他们比你和气,比你善良,比你好说话。”
“我自己给自己选的家特别好!”
“萧篡,我再也不会回去了,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看着萧篡掉下眼泪的模样,燕枝双手叉腰,笑得更灿烂了。
不久之前,萧篡在剧情回溯里也哭了。
只是那时候的燕枝太过清醒,太过害怕,都没敢仔细看。
现在他借着酒劲,借着头顶烛光,仔细看看萧篡。
燕枝忽然觉得,真有意思。
原来欺负一个人,这么有意思。
原来看一个人哭,这么有意思。
难怪萧篡从前总喜欢欺负他。
燕枝想,他好坏啊!
他就是这么坏!他是一个坏坏的燕枝!
萧篡仍旧跪在阶前,看向燕枝的目光虔诚又悲戚。
忽然,燕枝再次弯下腰,在他面前坐下。
萧篡眼睛一亮,还以为是燕枝心软了,试着凑近一些,唤了一声:“燕枝……”
可下一瞬,燕枝却道:“哭什么哭?”
“我……我又没有打你,又没有骂你。”
“萧篡,你太吵了!不许哭了!”
又下一瞬,燕枝随手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按在萧篡的面庞上,要往他的嘴里塞。
“给你吃一颗奶糖,别哭了。”
萧篡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是了,他之前就是这样对待燕枝的。
把燕枝惹哭了,他随手塞给燕枝一块奶糖,以为这样能哄好。
把燕枝冤枉了,他随便派宫人给燕枝送一碗甜牛奶,等燕枝喝完了,再若无其事地回来。
萧篡喉头一哽,眼泪淌得更厉害了。
他不该……他不该……
燕枝把石子按在他的唇边,凶巴巴地对他说:“别哭了,还哭!再哭就没有泡芙吃了,一整年都没有泡芙吃。吃!”
从前萧篡就是这样对他的。
现在他这样对萧篡,也不算特别坏吧?
萧篡沉默片刻,最后偏过头去,微微张开嘴巴。
他抬起头,目光始终落在燕枝脸上。
他冰冷的双唇贴在燕枝的指尖上,衔走燕枝手里的石子,最后将石子压在舌根下面。
石子上沾着尘土沙粒,味道很苦很涩。
萧篡却不由地想,从前燕枝吃的奶糖,是不是也是这个味道的?
他本该好好哄哄燕枝,本该好好承认自己的错,可他却只是用两颗奶糖就打发了燕枝。
这些都是他该受的。
燕枝双手捧着脸,看着他把石子含进嘴里,迷迷瞪瞪地笑出声来。
萧篡望着他,也朝他咧开嘴,讨好地笑了笑。
“燕枝,现在高兴吗?”
“嗯。”燕枝点点头。
燕枝高兴就好。
萧篡甚至低下头,想再找两块石头,一起含着。
但很快的,燕枝再一次皱起小脸。
察觉到燕枝又不高兴了,萧篡连忙抬起头,问:“怎么了?还有哪里不好的?”
燕枝垂下眼睛,望着他单膝跪地的姿态:“你之前跪下,都是两条腿跪下的,现在只有一条腿。”
“是我的错。”萧篡回过神来,连忙把另一条腿也放下了,“是我的错,燕枝,别生气,我跪好了。你看,我跪好了。”
燕枝这才满意,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萧篡笑着问:“燕枝,还有什么想让我做的?想对我做的?都可以做。”
“嗯……”燕枝想了想,最后伸出两根手指,抵在萧篡的下巴上,轻轻挠了挠,“嘬嘬嘬?”
从前在太极殿里,萧篡当着一众近臣的面,就是这样对他的。
所以燕枝也想这样。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萧篡面上笑意不改,仍是虔诚地笑着:“对,就是这样,想对我做什么,就对我做什么。”
燕枝笑得越发张扬,逗狗的声音也一刻不停:“嘬嘬嘬——”
下一刻,萧篡张了张口——
“汪……”
燕枝眸光一亮,惊喜地看向萧篡。
见他高兴,萧篡盯着燕枝,又低低地喊了两声:“汪?汪!”
只要迈过这道门槛,一切就都容易很多。
他是狗宫中浩羔楞陶陶啊!他是燕枝的小狗!
燕枝与萧篡面对着面,一个站着,一个跪着,都在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