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头?亏他想得出来!
萧篡翻身坐起,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
“朕又没死,磕什么头?”
“可是……”
“不是想把朕教你的、争宠的法子都用在朕身上吗?争宠最后一步是什么,你可记得?”
燕枝当然记得。
争宠的最后一步就是……
可是……他还是不想……
骗人真的好辛苦啊,特别是他要骗的人还是陛下。
燕枝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不会骗人,不会撒谎,更不会利用别人。
萧篡见他发愣,又道:“朕把抄写名册的差事给了你,你不得拿东西来换?”
燕枝想了想,怯怯道:“那……那奴还是不要抄写了……”
他总能找到其他办法出宫。立后当日,趁乱溜出去也好,翻墙钻狗洞也好,反正总有办法。
白日里,他刚刚反抗了陛下,拒绝了和陛下行房事。
现在他就为了抄写名册的机会,上赶着讨好陛下,用身子来换。
这给他一种……他是小鸡,是小鸭,是小鱼,自己把自己卖掉的感觉。
他是出身微贱,但是他不下贱。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
萧篡见他低着头,胡乱揪着衣袖,便知道了他还是不肯。
他别过头去,望向别处。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篡转回头,忽然捧起燕枝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了他一口。
“行了。”萧篡道,“换完了。”
“陛下……”燕枝惊讶地抬起头。
萧篡用手臂环住他的腰身,带着他往榻上一躺:“睡了。”
“是……”
帐外烛火被萧篡掐灭了,帷帐隔绝月光,榻上一片漆黑。
燕枝被陛下抱着,不太自然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陛下,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
他竟然骗了陛下!
他竟然骗过了陛下!
他闭上眼睛,一边沉浸在撒谎做戏的惊慌之中,一边又幻想着出宫后的自在日子。
他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几乎要被分成两半。
就在燕枝想着萧篡的时候,黑暗里,萧篡也在看他,用亮着光的眼睛,描摹他的身形。
倘若方才,燕枝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就能看到,自己的神色有多紧张。
倘若方才,他将燕枝的话录下来,他就能知道,自己找的借口有多拙劣。
萧篡不知道燕枝为什么非要抄写宫人名册。
他只当是燕枝因为他选秀的事情伤心难过,想找点事情来做。
总归只是抄抄名字,闹不出什么大事,这个活儿给他就给他了。
他高兴就行。
就在燕枝即将睡着的时候,萧篡忽然道:“织造府的制衣匠人明日上门,量体裁衣,裁制立后大典上的礼服。”
“唔……”燕枝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萧篡沉默着,默默收紧了环在燕枝腰上的手。
他垂下眼睛,扫视一圈,目光依次划过燕枝的肩膀、手臂、腰背和双腿。
这个蠢货,大病一场之后,瘦了很多。
将所有信息记在心里,萧篡从身后抱着燕枝,贴上前去,低下头,把脸埋在燕枝的脖颈处,用力嗅了嗅。
他低声道:“燕枝,你赢了。”
*
萧篡说话算话。
翌日一早,主管宫廷事务的官员,果真把宫人名册送了过来。
名册上有现今在宫中当差的、所有宫人的姓名、户籍和生时年月。
燕枝要做的很简单,只要把四十岁以上的宫人姓名都摘出来,抄在纸上,就可以了。
燕枝欢天喜地地接过名册,抱着东西,就回了内殿。
没多久,大臣就带着织造府的官籍匠人们过来了,要为陛下裁制立后大典上的衣裳。
燕枝隐约记得这件事情,好像昨晚他要睡着的时候,陛下跟他说过。
燕枝也没在意,只是窝在内殿里,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陛下昨日才说,让他不要出去丢人现眼。
不多时,外殿里,匠人为萧篡丈量完毕。
大臣再次询问:“敢问陛下,皇后的衣裳……”
萧篡披上外裳,坐回高处:“不用去量,朕知道他身上尺寸。”
大臣不解:“这……”
萧篡抬起双手,在面前比划了一下:“肩膀大概这么宽,腰身大概这么细。”
织造府匠人愣住,解释道:“陛下,制衣一事,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最好还是……”
萧篡抬眼瞧了一眼内殿殿门,淡淡道:“不必,朕记的尺寸不会错。”
“这……”匠人拿出牛皮软尺,战战兢兢,“陛下恕罪,还请陛下让奴丈量一番。”
“可。”
匠人跪在帝王面前,颤抖着手,举起软尺,仔细丈量帝王左手到右手的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