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可以烧炭盆,但也必须搁一桶水在旁边,要是烧起来了,得马上扑灭。
燕枝拿了点干草,回去喂了花生糕,就抱着糖糕,也回到船舱里。
他也怕冷,想烤烤火。
一行人围在炭盆边,哈着手,取着暖,听见多识广的船老大跟他们说行船途中的故事。
“前些年,安国、陈国还没被灭的时候,我跟着货船,在各国做丝绸生意。”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大风天,我在船板上盯着船头,刚到三更天、天最黑的时候,我正打瞌睡的时候,忽然听见,对岸山上有人唱歌。”
大抵是这个故事讲过太多遍了,其他伙计都兴致缺缺,只有燕枝听得入迷,抱着糖糕,不自觉往前探了探身子。
“然后呢?”
船老大见燕枝捧场,便也压低声音,继续道:“我那时候年轻气壮,再加上瞌睡被吵醒,心里烦躁,就对着岸上怒吼一声——”
“‘唱什么唱?吵死人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后来,第二天天亮了,我跟船上其他人说起这件事情,他们才说,我是遇到拉人下水的水鬼了。要是人应了它,就被水鬼拖走了。”
“我就说,那我应了它啊,它怎么没把我拖走?”
“他们就说,你是骂它,不是应它。”
“哇——”燕枝不由地惊叹一声。
魏老大好有胆气啊!
他白日里遇到山鬼喊他,都不敢骂山鬼。
要是他那时候就遇到魏老大,能让魏老大帮他骂一骂烦人的山鬼,那就好了。
他得向魏老大学一学!
见他有些呆住了,几个伙计连忙在他面前拍了一下手,叫他回过神来。
“小公子,你别当真了,老大总是胡说八道。”
“就是,这故事他讲了八百遍了,每来一个新伙计他都要讲一遍。”
“天底下要是有水鬼,我们这些一年四季,吃住都在船上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船老大直起身子,神秘莫测道:“等你们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燕枝笑得眉眼弯弯,举起糖糕的爪子,坚决站在船老大这边:“我也觉得!”
“瞧瞧人家小公子多有见识,哪像你们,大惊小怪的。”
几个伙计对视一眼,有些无奈。
北风呼啸,如同鬼哭狼嚎。
与此同时,太极殿中。
榻前帷帐层层叠叠垂落,萧篡盘着腿,抱着手,端坐在榻上。
他垂着眼睛,望着面前一片漆黑。
所以——
燕枝的好感度面板上,这个魏老大是谁?
小陈是谁?阿四是谁?阿平又是谁?
这些忽然多出来的名字,一个一个,都他娘的是谁?
都、是、谁?!
第26章 反悔
——是谁?
这些人都是谁?
——凭什么?
凭什么燕枝对他们的好感度涨得这么快?
凭什么燕枝对小陈、阿四, 这些连正经名字都没有的普通角色,一上来就有十五的初始好感度?
凭什么燕枝对这个魏老大的好感度一直在涨?这才小半天,就快涨到三十了!
这个魏老大, 到底是谁?!
萧篡坐在榻上,面色阴沉, 眼神阴鸷,完全隐入黑暗之中。
黑暗里, 时不时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
是萧篡紧紧咬着后槽牙, 牙尖摩擦,发出的声音。
也是萧篡死死攥着拳头, 指节摩擦,发出的声音。
所以燕枝费尽心思, 跑出宫去,就是为了去找这些阿猫阿狗?
都这么晚了,他吃晚饭了吗?他找到今晚落脚的地方了吗?
他怎么还不去睡觉?他怎么还跟这些人待在一块儿?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猎户还是土匪?
下一瞬, 萧篡猛地一挥拳头, 将眼前黑暗打碎。
关他什么事?
燕枝吃没吃饭,睡没睡觉, 关他什么事?
燕枝分不清猎户土匪, 就算被土匪抓了, 又关他什么事?
萧篡绷着脸,强自压下心头怒火,重重地倒回榻上。
睡觉!
明日还得上朝,朝中政务繁忙,一堆事情等着他决断。
今年冬天下雪迟,来年开春说不准要闹虫害。
——燕枝就爱在林子里到处乱跑,他又细皮嫩肉的, 虫子一咬一个准。
眼看着就到年节,还得给文武百官发钱,又是一大笔支出。
——燕枝不在宫里,正好不用给他发金饼,正好省钱。
等过几年,他还要御驾亲征,把大梁疆土往四周再拓一拓。
——燕枝也不能跟着去了,西边的牛乳,东边的海鱼,他也别吃了。
燕枝、燕枝、燕枝!
怎么就是克制不住想到燕枝?
萧篡腾地一下从榻上坐起来,再次举起拳头,一拳砸在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