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长安月(126)+番外
但兴建这些东西,无一例外都要钱。
继位以来,就算是到现在,户部也不受李昭宁所管理,而是一直被陈崔握在手里,她并无调用国库钱银的权力。
而段月却给了李昭宁一个殷切的眼神,似乎很希望能促成此事。
她悄悄叹了口气,望向文官之首的户部尚书张伦,沉声问:
“张卿,国库是否……”
“不可。”张伦执笏上前,躬身拱手,竟是还未等李昭宁的话说完就回绝得干干净净。
“陛下,如今西北诸州皆有不同程度的旱灾,国库钱粮多数皆用在了买米赈灾上,甚至甘、凉二州都开放官仓太仓以赈济灾民,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拿来兴修水利。”
李昭宁并未放弃:“那等今年秋收之后呢?”
张伦抬起头,却并未看向李昭宁,而是与另一边的陈崔目光交汇一瞬,这才望向李昭宁。
他摇了摇头,面色谨慎而严肃:“陛下,尤为不可,今年是东北将士们更换冬衣冬被的年份,秋收以后就要同工部一起商议这些事务了。”
“……”
李昭宁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道了声知道了,便摆摆手让段月先退下。
之后便是一些日常的琐事,李昭宁处理完后便退了朝。而她刚走到延英殿门口,便被追上来的段月握住了手腕。
“陛下,”段月望着李昭宁,有些着急地眨了眨眼睛,“臣今日提及的漕渠水运一事……”
李昭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段月才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噤声。
小太监见到君臣二人前来,便利落地推开了门,将两人让进去,才纷纷进殿伺候。
但李昭宁让伺候的宫人都退下,门关好后,才缓缓地走到了段月身旁。
她还没开口,段月就道:“陛下,并非臣想邀功贪赏,只是这机会千载难逢,况且恰逢旱年,木材、人工都比其他年份便宜,陛下兴修水利,一能为来日夺回财权打下基础,二能让饱受旱灾影响的灾民有个谋生的活计,不至于集木成林,遍生山匪与流民……”
李昭宁叹息一声:“朕怎会不知,只是户部铁桶一般,根本漏不出一点钱来,而之前查抄的赌场罚没的钱财又太过杯水车薪……”
她又叹了口气,“自古朝廷缺钱,第一层便是盘剥百姓,第二层便是罚没富商,第三层便是查抄贪官重臣,可如今朕能做的,一项也没有……”
段月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中仍有希望:“臣听说陛下很受睿王信重,若能拿到睿王支持,想必修建水利工事的钱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昭宁沉默了。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段月见李昭宁为难,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两眼,还是站起来上前拱手道:“机会难得,望陛下……为民生考虑。”
一连几天,段月都在奏折中上表催重启漕运的事,而不止工部,连根本没什么关系的国子监白居简都上书催她。
但所有的奏折都像是投入冰面的石头一般,一滴水花都没有溅起。
*
正是中午太阳正盛的时候,漕渠的旧河道旁长满青翠的杂草,几乎比人还高,而昔日宽阔的水面如今却只像一条细细的绸带般蜿蜒远去,纤细、灰败,毫无生机。
“女郎,抓鱼要趁早咯!”
一个皮肤黝黑,面堂却因汗而噌噌发亮的男人挑着扁担经过,笑着对岸边站着的李昭宁道。
李昭宁未曾料到会有人来,这人偏又生得高大威猛,不免吓了一跳,但看到这人一身渔夫打扮,才稍稍放下心,笑问:“为何要趁早?”
男人笑道:“河道干涸很多年了,我们这些靠水吃水的人呐,都准备搬家了,你抓鱼去卖,除非直接运到城中集市去,不然没有下家,大夏天的,鱼死得快。”
李昭宁眨眨眼:“搬家?”
男人挑着扁担走到树荫下站定,放下担子,拿下头顶的草帽站着扇风,也不走近,只是立在树荫下,看了看远处:“是啊,我家本在漕渠边上,靠着捕鱼也挣了些钱,好不容易娶上媳妇,结果这漕渠一年干过一年,如果朝廷不管,再过几年,就只能换条谋生的活计咯。”
“以前……这里很繁华?”
李昭宁十岁以前虽长在京城,却没有怎么出宫过,封地也远在西南,与漕运的东流线路丝毫没有交集,因此很难想象当年漕运之盛到底盛在哪里。
“是啊,”挑夫笑了笑,目光顺着河面投向远方,“当年运河水流很大,修在两岸的码头都有长安的城门那么宽,水上的船也多,货运客运皆日夜不息,而江上画舫、小舟亦是十分兴盛,不仅有文人墨客,据说还有官家娘子乘船出游,成就了不少佳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