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长安月(146)+番外
李昭宁结果盒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才抬起头来笑呵呵地看着裴砚,正欲同意,裴砚却先一步开口了。
“如今大周虽经济复苏,但到底不如百年前昌盛,百姓休养生息怎么也得五十年才可恢复,穷兵黩武,不是长久之计。”
李昭宁心头的雀跃被这话压下了一些,但仔细想想,确实如裴砚所说。
她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那么依裴卿所言,收复西南只能徐徐图之了?”
“虽徐徐图之,但若恩威并济,或有奇效,”裴砚浅笑着看着李昭宁,“臣有一计,陛下可愿一听?”
李昭宁望着裴砚胸有成竹的表情,心内稍稍安定了些,两袖一甩,往后一坐,煞有介事地摆了一下帝王的谱:“速速讲来。”
“西川一役,足以证明朝廷有实力与各藩镇一战。待捷报传开,剩余的藩镇必然会望风而动,陛下择易者分化瓦解,赏官赐爵;剩下孤立的藩镇则会唇亡齿寒、不堪一击,再适当怀柔和威慑,九州可全。”
李昭宁暗淡下去的眼光瞬间变亮,一把拉过书桌上的地图,向着裴砚勾了勾手指:“展开说说。”
裴砚轻笑一声,也不拘李昭宁行为轻佻,一拱手,便走上前,细细地给她讲。
月光如瀑倾泻,穿过窗纱,将两人的身影在店面投下长长的影子。
*
李昭宁任性了一回,召集众官上了个“晚朝”,让百官众人皆知悉了西川捷报。
衰弱百年的大周朝廷,至此面貌一新,有了与藩镇对抗的实力和决心。
大殿之内,喜悦的惊呼、宽慰的感叹不绝于耳,众人议论纷纷,而李昭宁的目光直直地投射向大殿正中正宣读军报的裴砚。
裴砚似有所感,趁着停顿微微抬头,与她相视一笑。
正值三月,殿外蛙鸣燕啼,松柏青青。
紫宸殿外,万家灯火、歌舞升平的长安城上方,挂着一轮雪白的月亮,昭昭如雪,岁岁长宁。
全文完。
第67章
裴元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务正业地写话本的?
她自己也记不清。
只是当她洋洋洒洒好几万字,写的都是些市井传闻、街坊八卦的时候,当她的胡言乱语被哥哥拿在手里的时候,她的内心都是:
完——蛋——啦——!
她的哥哥她知道的,干啥啥就行,严厉第一名。
她跪在书案前,正等着面前站着的裴砚一把撕了她的胡言乱语,酝酿着一包眼泪准备哭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四个字:
“写得不错。”
她懵懵地抬起脑袋,瞪着眼睛看着往日那个一板一眼的哥哥,发现他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对啊,正常的路数不是罚她抄三百遍论语,还要去祠堂跪上三五天才算完吗?
哪知裴砚却只是默默地将她扶了起来,将她那厚厚的一沓文稿都放下,说出了一句她永生难忘的话:
“你若真要写,便托为兄之名吧。”
话本小说不是下九流吗?他怎么会让她写这些?
裴元初看着这位颇有才名的少年,突然发现她对这位哥哥了解得实在有限。
裴砚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文字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又怎么会有一流末流之分?”
“生命会消逝,朝代会变迁,可唯一能穿越时间而历久弥新的,就只有文字了——你所感、所言、所学、所述,哪一样不是依托于文字?又凭什么听那些鬼话,认为自己的文字灰败不堪、不值一提呢?”
“且视他人疑目为盏盏鬼火,好好地走你的夜路。”①
裴元初定定地望着裴砚,这一刻,他好像在发光。
此后,裴牧之的话本在邻里街坊间争相传看,更有梨园戏坊暗中找过来,想将她的故事改成剧本,去舞台上演一演唱一唱。
裴元初还记得,那是一个明朗的秋日午后,风送桂香,裴砚一袭白衣款款走来,递给她一个信封,浅笑着道:“京中梨园要演你的戏,你可愿为她们去将话本改为剧本?”
裴元初几乎是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而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她假借哥哥裴牧之的名字,写了一本又一本,在一方小小的舞台间讲述着另一个世界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纵然现实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但文字的世界里,总有那么一小块地方是属于她的,她是那个世界的造物主,是所有事物的至上神明。
而变故却来得很快。
一位伶官传话给她,说听戏的贵人想见见写戏的人,觉得或许有些人物可以用更深刻、更动人的方式呈现——
她想都没想就去了。知音难觅,更何况是能一起讨论文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