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长安月(3)+番外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牛车一眼,道声“多谢”,回去牵了绳子,往城门走去。
他走得很快,李昭宁忐忑地跟在后面,不知道该跟还是不该跟。
她决定提醒他:“城门这会儿早就关了,要不想个别的办法出城?”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他们经常加班,可以去碰碰机会。”
这话给了李昭宁一丝希望,她快步走到他身侧:“那我要不要躲进麻袋里?”
她没有官府的出城文书,而且有个致命的弱点——她的耳后有一个浅粉色的弯月形胎记,一看便知身份。
“不必,你跟我一起,用我的证明。”他淡淡开口,将牛车向前用力一推,拐进宽敞的朱雀街。
李昭宁探头一看,雀跃顿时盈满了胸口:
城门还开着!
她开心地笑起来,脚步也轻快许多,感激地看了胡商很多次,那人却没有再理她,只是一味地向前走。
很快便到了城门,检查完两人包裹后,胡商推着车先过,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双眼盯着地面,经过最后一个守城的侍卫。
李昭宁的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能慢慢放下了。
“等等!”
李昭宁浑身一颤。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尽量稳住声音,唇角抽搐着勉强笑了笑:“叫我吗?”
那官兵快步向她走来,她却不敢动。门道狭窄,她跑不脱。
侍卫走到她跟前,递给她一只簪子:“刚才检查包袱时,女郎的东西落在外面了,烦请收好。”
那是一只极不起眼的木簪子,无任何点缀,只在簪尾处雕着一只小小的五瓣梅花。
李昭宁飞快地接过簪子,道了谢,一回头,看到胡商还站在身后等着自己。
她感激一笑,跟着胡商走出城门。
跨过最后一只石板,李昭宁一抬头,天空忽然就大了。
星垂平野,月明千里。
她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跟胡商端端正正揖了一礼,一转身,就听到背后冷寂如泉的声音:
“这么晚了,公主不回皇宫,是要去哪里?”
第2章
李昭宁迈出去的脚停在半空。
一直都瞒得好好的,他怎么发现的?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像要飞出嗓子眼。
李昭宁深吸一口气,决定挣扎一下:“什么公主?”
他淡淡开口:“抓到公主者,赏金千两,封侯赐爵。”
李昭宁继续挣扎:“若抓错了呢?
他语气笃定:“不会错,你就是李昭宁。”
身份被揭穿,她悠悠叹了口气。
她十岁就离开长安,在西南的小封地躺平了十几年,本以为能一直做个咸鱼,却被一纸诏书捞回京城,要她继位。
李昭宁虽然远在西南,但朝中局势她很清楚,宦官陈崔如今权势滔天,千里迢迢捞一个小封地的公主来继位,就是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
先帝虽有朝臣支持,继位也才八个月就被陈崔逼死,她没权没势,难道能活得更长?
她只能跑路。
眼看着出了长安,却被这人截胡了。
她恨得咬牙切齿。
但她是知难而退的人吗?
她从来不是。
她眨眨眼睛,可怜兮兮地开口:“所以……郎君是要拿我去换封赏吗?”
这人刚才对弱者极其怜悯,她赌他不是这样爱慕财名的人。
“若我说是呢?”
他的话少,淡淡地来,淡淡地收。
李昭宁无奈挑眉。
赌错了。
但正中下怀。
她莞尔一笑:“这么说,郎君在京中当值,且官职中上。”
刚才那句就是钓他的。
官升三阶,得有官才能升,所以他是京官。
刚才在城门处,士兵们虽然查了他的证件,却对他身上的血迹不闻不问。她连措辞都想好了——若官兵问,就说那是猪血鸡血。
但官兵保持了沉默,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唯一的解释,就是官兵不敢得罪他。
这人起码是个监门校尉。
他脸上闪过一瞬错愕,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轻松地勾起嘴角:“你确实很聪明。”
李昭宁走到牛车前,坐在车架上,继续推理:“郎君直到出城才叫我公主,那么一定是在出城的前一刻,才知道我的身份的。”
“所以,泄露我身份秘密的,是那支梅花簪。”
胡商负手而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她拿出包裹里的小木簪:“这是韩夫子多年前被贬至潮州时,给学生的送别礼,你认识它,那么你一定是韩夫子的学生。”
胡商眉眼间闪过一丝温软,眼前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姑娘,眼神却如昭昭月色一般晶莹明亮。
“继续。”他收起情绪,云淡风轻。
李昭宁狡黠一笑:“不了,若我猜中了郎君身份,郎君一定会杀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