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长安月(56)+番外
李昭宁不是个爱伤神忧思的人,但事关生死,她只觉得唇齿饥渴,焦灼难耐。
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将李昭宁从纷杂的思绪里拉回现实。
她叹了口气,晃晃脑袋,冲着子涵招招手,笑道:“去给朕弄点东西吃。”
子涵一直默默关注着李昭宁脸上的表情,几次想出言安慰都没有做声,此刻见她脸上舒展的笑意,也终于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她也浅浅一笑,应了声“好”,便小跑着往门口奔去。
李昭宁准备起来,但坐得太久,屈着的腿有些发麻,正伸手揉着,却听到门口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她行动不便,待终于扶着廊柱站起来时,却看到子涵红着一双眼走了回来,见到她,嘴唇张阖几下,欲言又止。
她问:“怎么了?”
子涵抬眸看着李昭宁,眼中泪光闪闪,氤氲着无边无际的绝望:
“节度使说,要成全陛下清高之名,让您禁水禁食,静修参禅,待顿悟后,才能恢复……”
李昭宁倒吸一口凉气。她知道陈崔会反击,但没想到这么快。
顿悟是假,饿死她是真。
子涵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着对李昭宁道:“奴婢房中还剩些点心,是从家里带过来的,陛下若不嫌弃,奴婢去拿来给陛下先垫垫肚子。”
李昭宁垂眸思考片刻,再抬起头时,眼神晶亮如月:“好。”
吃饱了才有力气反抗。
第二天清早,李昭宁被侍卫叫起来,穿上衮服,被押着去早朝。
这是科举结束第一天,陈崔再怎么恨她,都得让她出现在朝堂中,装装样子。
众官行过礼后,皆垂手立在一旁,礼部尚书手持笏板,对着陈崔道:
“节度使,科举已毕……”他看了一眼李昭宁,发现她仍旧是一副散漫样子呆呆地坐在龙椅上,便继续道,“是否要按旧例阅卷?”
陈崔坐得稳当,头也没抬:“考都考了,阅吧。”
“咕——”
众人纷纷看向李昭宁。
李昭宁淡定地摸了摸肚子,没有搭理从各处飞来的嘲弄目光。
众官皆愣了一瞬,而后收敛表情,一个一个出列,向陈崔汇报政务。李昭宁仍旧沉默地坐着,目光偶尔扫过庭下,从不在任何一个人脸上停留。
直到工部尚书段朗站出道:“节度使,黄河春汛将临,需速派人治水,防患于未然。”
他虽然是向着殿上躬身,但明显没向着陈崔,而是对着宰相杜黄。
杜黄还未开口,李昭宁却突然出声:
“是吗?朕的「明经」科考题里,正好考的是河防要领,不知段尚书是否要看看试卷,做个参考?”
她脸上神情轻松,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段朗侧头看了一眼李昭宁,又回头看向杜黄,却发现杜黄的眼睛也停在了李昭宁身上。
段朗不是陈崔的党羽,而是杜黄的门生。他看着自己的老师眼中眸光一闪,竟久违地浅浅勾起唇角。
“考生未涉实事,怎么知道个中利弊……”礼部尚书接到陈崔眼中的冷意,抬头对着李昭宁道,目光轻蔑。
李昭宁毫不示弱:“春汛治水,只与黄河历年汛期和沿岸地理有关,与利弊有什么关系?”
“莫非是尚书做腻了,想学学经商的无利不起早,有利可图才要动手?”
李昭宁的话锋芒毕露、毫不留情,激得礼部尚书眉毛高竖,嘴角抽搐地着急地扬声高喊:“臣为朝廷肝脑涂地,陛下怎可如此污人清白……”
陈崔目光一转,射向李昭宁,一字一顿,语气充满警告:“陛下此言,不太合适。”
李昭宁微微抿唇,不甘示弱,直直地盯着陈崔,正要说话,却听到一个沉缓却笃定的声音传来:
“微臣觉得,陛下所言甚是。”
是宰相杜黄。
礼部尚书的控诉瞬间停住。他很清楚,杜黄虽在朝堂沉寂,但说话的分量仍然很重,否则陈崔早就会将宰相一职另选他人了。
不动杜黄,是因为杜黄为官多年,根基深重、盘根错节,动摇不了。
李昭宁紧紧攥着的袖口瞬间松下来。
她感激地看了看杜黄,再向礼部尚书莞尔一笑:
“既然杜中书都赞同,那么便赶紧阅卷,选出言之有理的,作为参考,”她顿了顿,思考片刻,又道,“按旧例,若有要紧事,科举可糊名阅卷。春汛要紧,就免了誊抄吧?”
礼部望了望陈崔,得到他的默许后,向着李昭宁拱手道:“那便依陛下所言。”
李昭宁问:“既然如此,阅卷便可快些,旧制是十五日,改为三日,如何?”
礼部尚书面露震惊之色:“三日?陛下莫要说笑……最快……”他还是看了看陈崔,发现陈崔垂着头未发一言,便试探着开口,“最快也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