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安(106)+番外
林家正堂宽阔明亮,有股浓郁的沉香香气。
大概是林婉柔一案后整体都更换过,室内焕然一新。
但相同的场面,总会令不少人回想起月前林家婉柔被杀一案,只是当初主位上姜宴清手边的是徐道仁,而今换成了阎通。
有州府官员坐镇,至少林家无法借着各家族来施压。
此人的作用可比徐道仁大得多。
“沈缨,过来。”
沈缨立在门边,在听到姜宴清的声音后,她抬头看向已经坐在上手位的姜宴清。
他向她颔首,她愣了一下,才缓缓回过神来。
沈缨大步走到他身前躬身问:“大人,有何吩咐?”
姜宴清看着她,说:“你是本案仵作,站过来,看仔细。”
“是。”
沈缨站到姜宴清侧后方。
她摸了摸腰间的验尸工具,耳边回响着姜宴清的话,“你是本案仵作”。
所以,不必受人质询,不用跪地仰视。
她可以站在姜宴清旁边,光明正大的审视案情。
身侧有幽幽冷香传来。
沈缨缓缓吸了口气,挺直腰背淡淡看向大堂中央。
这一刻,她心底升腾出一股陌生的感觉,让她第一次感受到胸腔充盈。
这大概就是……尊严吧,是堂堂正正立于人前的坦荡。
似乎自记事起,她就常常站在别人的对立面。
被质疑,被侮辱,她不是在解释就是在躲避。
从未像今日这般,挺直腰身站在一旁,掌握着一点点惩恶扬善的能力。
她从远处收回视线落在姜宴清身上,顺着他的肩划到他的手上。
他的手指微微张开,搭在矮椅的扶手上,漫不经心地拍了一下。
紧接着,先前在邱主薄外室家中的那位仆妇,被衙役押了进来。
速度之快,就像是早早便侯在林府外了。
林致见状脸色又是一沉。
今日审理邱主簿被杀一案,林家、吴家、王家、赵家等大大小小家族的家主来了二十有余。
沈缨的视线从这些人脸上划过,沾染上此案的人都在,倒是不必再一一传唤。
这些人里面大概有人,想要借机看看热闹吧。
可他们实在不了解姜宴清,他既织网就绝不是仅仅为了捕一只猎物。
待各位落座,姜宴清扫了眼窗外依旧围着的学子和宾客,向无奇摆了摆。
无奇冲门边的沈诚一摆手,几个衙役迅速上前,在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形下将林家大堂门窗全打开了。
这是要让所有人都来听了。
原本吵闹的人群,反倒因为姜宴清此举而安静下来。
姜宴清未曾寒暄,单刀直入地问跪在地上的仆妇,“为何给邱主簿的马匹下毒?”
那仆妇看了姜宴清一眼,拧着眉说:“奴,未曾下毒。”
她倒是没变,即便是在这种场合,也不见什么畏惧神色。
沈缨垂眼看着她,竟有几分佩服了。
姜宴清似是早知问不出话来,转而看向正要喝茶的吴家主,“吴家主可识得此人?”
吴家主放下茶碗,仔细看了看那仆妇,摇头说:“不识。”
姜宴清点点头,“吴家繁盛,人丁兴旺,吴家主忙于族中事务,定然无法顾及此等微末小事。既如此,黄县尉,你便告诉吴家主,此奴与吴家的渊源。”
黄县尉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卷纸,朗声念道:“徐芳,年五十又三,生于贵州叙永,永隆二年迁至南诏景谷,后嫁入安县一农户,以饲养毒物和种植毒草为生。”
“垂拱四年,徐芳毒杀农户一家,出逃至南诏罗兰部,躲入当地一个船行,正是吴家船行。”
第四十七章
吴家主喝茶的手顿了一下,依旧没有说话。
黄县尉继续道:“天授三年,徐芳随吴家商船至永昌,在吴氏老宅做工,育有一子,其子跟随吴家商船出海。就在半年前,此子因触犯吴氏船帮的帮规被废一只手臂,自此只能搬运货物,半月前不幸被重物砸死。”
“而徐芳,早在十年前便出现于邱主簿府邸,并在邱主簿外室怀有身孕后到锦绣坊伺候,直到邱主簿出事为止。”
黄县尉将纸上的东西一一道出,随后抬眼看着主位上的阎通,说:“邱主簿被害当晚从清风阁租借了马匹,那马匹曾中毒,所中之毒和当年被徐芳毒杀的那家农户一样,是南诏特有的蝶纹捕鸟蛛。”
“此蛛原只在南诏境内,因其毒液可入药。三十年前,即大唐仪凤三年,由林家已逝的族人林道舒引入中原,而能将此蛛运入永昌的只有吴家主的商船。”
他掏出几张吴家进出货物的票据递给阎通,“仅去年,吴家便运回三百只,除县内几个药行和外域商人收了大半外,还剩下少量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