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安(163)+番外
霍三嘴上唾弃不已,但自从收到后就一直戴着。
玉佩是前年沈缨才送的,一块汉时古玉,雕工古拙,上有一金乌。
是她从一个死去的盗墓人尸身上搜来的。
这两样霍三从不离身。
她的心又快速跳起来,心跳声让她无法集中精神思考这个问题。
什么情形下,人会将不离身的东西放在床榻上?
沈缨盯着手上的东西,耳边传来姜宴清的声音。
“沈缨,府衙寻不到霍三,眼下永昌只你一个仵作。这具尸身身份,只有你能辨。”
沈缨点点头,将绢帕重新包好,收在怀中。
她走到尸身前,缓缓蹲下,熟悉的焦味传来。
沈缨别开眼深吸了一口气,掏出面巾盖住口鼻。
刚被烧焦的尸身,远不如赵悔那具经过蛊虫保存的尸身那么硬。
在锋利的刀刃下,有的部位甚至是脆的,发出细碎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尸身,手上飞快的动作着。
四肢、胸、腹、腿脚还有头,她几乎切开每一寸皮肉。
沈缨手上忽然一顿,从尸身腰腹处取出一物,擦去表面黑灰,露出字迹。
“永昌仵作,霍三信印。”
她将东西放到一旁,再动手时显然更快了。
左手、右脚的指骨皆有切除的痕迹,小臂骨内有一块薄铁片和几根细小的铁钉。
她盯着那根铁钉看了许久,眼前有些模糊,她用力搓了搓眼睛,硬生生将钉子从骨中取出。
看清钉子的形状和大小,沈缨忽然有些腿软,伸手想扶一下旁侧木板,却将手边的验尸工具全都碰到地上。
咣当,撒了一地。
姜宴清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她深吸了口气,抽出自己的手臂站稳,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
“是霍三。”姜宴清看着她说。
沈缨没答。
她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梦。
霍三怎么会死呢?
谁能杀得了他呢?
他擅毒,所以寻常毒物根本接近不了他。
他会武,擅长暗器,身上永远都带着不下十种淬了毒的暗器。
他会精巧的机关,整个宅里藏着二十几道机关。
他十分谨慎,不吃外来食物、不喝外头的酒,不穿成衣铺子的衣服。
这样的人,谁能无声无息的杀了他呢?
她依旧盯着尸身,声音平静,但说的有些快,好像这些话没经过脑子,直接从嘴里溜了出来。
“霍三手脚皆有六指,被父母视为不详,一岁时弃于市,被一位屠户收养,五岁时被卖为奴。七岁逃离沦为乞儿,十岁替人挖尸。”
“那年他十九,去盗墓跌断胳膊,医堂的大夫都说他得将胳膊锯了才能活。”
“他不信,跑到黑市找了一名邪医,他臂上的铁片和铁钉是接骨后留下的。”
“接骨全程,没用一点麻沸散。那邪医瞧他有骨气,让他做了三年药人抵了药费,他就是从那时起迷上了蛊毒之术。”
“他从不醉酒,不在外留宿,不乱吃旁人给的东西,不与女子亲近……”
“永昌无人能杀霍三。”
姜宴清似乎明白了她的话,转而唤来无奇低声吩咐了几句。
无奇点点头,转身离去。
沈缨眉心紧紧皱着,手上依旧拿着那根铁钉,说道:“霍三行事谨慎,十分惜命,若真有威胁性命之事,必定早早打算防备。”
“这般被杀,太过蹊跷了。”
她抬眼望向远空,堆叠的云将烈日遮住,却没法阻挡日光照耀大地。
她看了一会儿,缓缓收回视线,面上的悲戚与震惊全部收敛,只剩下肃然。
她拿起霍三身上的仵作信印,郑重地收入怀中,对姜宴清说:“霍三不在,我便是永昌唯一的仵作。”
沈缨脸色苍白连唇上都没了血色,但站的笔挺,如劲松一样挺拔。
姜宴清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下头,转身跟着杜鸾进了屋内。
沈缨再次走到尸身前,被她剖验过的尸身上混着红的血、白的骨、黑的皮。
这些她见惯了的东西,忽然扭曲成一个庞然大物,向她心口上撞来。
呼啸而来的气息压的沈缨心口一紧,她猛地捂住嘴扶着一棵树吐了起来。
腹内翻江倒海,她的嗓子和整个胸口像被刀剑切割,额角直跳,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钻出来。
莲朵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又端来水给她漱口。
她一边拍一边说:“霍三师父爱饮酒,这几日各大酒庄都来送酒,定是醉酒后吸入浓烟昏迷,才被人趁机残害……”
沈缨用袖子抹掉唇边的水珠,哑声道:“不是,若无可信之人在侧,不得醉酒,这是霍三的规矩。”
“一定是有人,一个很熟悉他的人,对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