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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月(118)

孔珍:“我天天都在干家务,能有多累?我敢说你体力还没我的好。”

任月又笑了笑,“知道你犀利了。”

任月不敢问孔珍怎么安排老家的事,生怕她不小心说出更煽情的话。平日孔珍要做钟点工,还要给家里人做晚餐,有时要去接下晚自习的小儿子。

任月收完荔枝,孔珍已经收叠完她的衣服,等她自己放衣柜,免得之后找不到。

孔珍打开橱柜,餐具数量和种类超乎意料,不锈钢的占大头,陶瓷的只有寥寥几个。

孔珍:“买那么多,你会做饭了?”

任月一愣,垂眸咬唇,“不是我买的……”

孔珍似懂非懂,轻轻关上橱柜门。

家里没余粮,任月带孔珍外出吃粿条,按孔珍意思,带她到附近超市和菜市散步,也是踩点,熟悉周围环境。

孔珍问任月明天中午要不要带饭,小儿子的午饭也是她每天早上做好放冰箱,中午放学他自己回家用微波炉热来吃。

任月说好,白班的早饭和晚饭都在家吃。

任月第一次称租房为家,有妈妈的地方就有家,以前跟泥猛再亲密,最多将之称为窝,再肉麻点叫爱巢。

次日,任月带饭到医院,中午用休息室的微波炉叮热,立刻引来同事姐姐的关注。

同事一连说了两次能吃上妈妈做的饭真幸福,无形帮任月确认快乐的可能性。

孔珍只用一天就将租房恢复原状,被铺平整,木地板拖得反光,连落地窗玻璃门也没放过。任月走出阳台,差点撞上玻璃门。

第二日,孔珍甚至拆洗了窗帘。

房子就像内心的镜子,任月台风过境一片狼藉的心底,跟着一点一点灾后重建。

孔珍陪了任月近一周,任月心境澄明许多,好像回到单纯的学生时代,心无旁骛搞学习。

有一晚冲凉,任月忘记带毛巾,从浴室出来,不小心听见孔珍在阳台讲电话。

孔珍说:“你就当我请假出来旅游……乐乐出生以来我就没离开过他,他现在又不是三岁小孩,自己会上下学,你每天早起一点把午饭做好,有多复杂,不行就给钱他在外面吃几餐,又饿不瘦……乐乐是我儿子,小月也是我女儿啊……你有两个儿子,可是我只有一个女儿……”

任月轻手轻脚拿了毛巾,退回浴室。

家人之间好像有眼泪羞耻症,谁都不敢让其他成员看见自己哭。

睡前,任月和孔珍靠着床头,各自玩着手机,偶尔听见对方笑声,凑过去问看了什么搞笑的东西。

任月装不经意问:“你什么时候回去给阿弟做饭?”

孔珍一怔,“干什么,嫌我烦赶我回去?”

任月:“我怕家里的活干不完,还有要提前买高铁票。”

孔珍:“我坐不惯高铁,座椅坐得累,直达家门口的卧铺车多好,躺回去不腰疼。你不用管我,要回去我自己买票。”

任月管不来孔珍,上班时间她一个人自由活动,跑了几个任月都没去过景点。

孔珍说:“后天再看看。”

第二日,任月结束白班回去吃孔珍在海城做的最后一顿晚餐。

刚进门,任月嗅到鱼香,走进厨房问:“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

孔珍刚好断锅给蒸鱼淋热油,叫任月小心避让。

任月:“什么鱼?”

孔珍:“泥猛,吃过么?”

任月像失聪一瞬,才听清,表情一点一点收敛,随口嗯了声。

一荤一素端上桌,清蒸泥猛的葱丝上多了几根橘黄的丝,比姜丝颜色稍深,说是胡萝卜又太奇怪,谁家蒸鱼放胡萝卜。

孔珍说:“这是陈皮,我的一个东家给我的,我顺便带了点来。陈皮蒸泥猛,你试试。”

任月端着碗,夹了一筷子,泥猛肉嫩鲜甜,带着陈皮独特的香味,解腻去腥又不喧宾夺主,跟香煎泥猛一比,自有一番风味。

孔珍像一个等待老师夸奖的小学生,“怎么样?”

任月垂眸托着她的化缘钵,细细咀嚼,眼泪忽然成串滑落,无声又丰盈,落进饭碗。

她挑起一口米饭送进嘴里。

孔珍吓一跳,放下自己的碗筷,起身把任月的也放下,将她的脑袋搂进怀里。

久违的怀抱跟想象中的不同,却有着一样的温度和安全感,就像盘里的泥猛,可以是陈皮蒸泥猛,也可以是香煎泥猛,爱有千般滋味。

任月抱住孔珍,哇地哭出声。

孔珍跟着哽咽,不住抚摸她的脑袋,小心翼翼问:“是不是失恋了?”

那个词眼任月一直不敢直视,如今像利箭一样,精准扎到她身上。

任月肩膀一跳一跳,带着孔珍一起战栗。

任月哭着问:“为什么会那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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