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段连接金枫花园和市一医院,方牧昭很熟悉。
李承望:“从北往南,你先兜着,等我电话。”
方牧昭:“一路人多,安全的吗?”
李承望:“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方牧昭:“望叔,最好提前一点告诉我停车点,晚高峰容易堵车。”
李承望直接挂电话。
监控组立刻从沿路天眼里搜查李承望和瘦师爷身影,从北往南,正是去往市一医院的方向。
难道李承望要勇闯医院太平间,见儿子最后一面?
方牧昭长长舒一口气,“出发。”
“等等,”叶鸿哲脱了他的防弹背心递给方牧昭,“穿上保险。”
方牧昭没接,略带嫌弃一笑,“夏天T恤里面穿这东西太醒目,李承望一眼就能看出异常,不得立刻崩了我?”
他神色比叶鸿哲严肃,眼神仿佛在敬礼:“我怎样从卡罗拉上下来,就怎样回到货拉拉上,多一样东西都不能带。如果顺利完成任务,是我的运气,也是大家努力的成果;如果不能——”
叶鸿哲双眼泛光,打断:“不许说丧气话!”
那也是方牧昭的命。
如果回到毕业那年,叶鸿哲问他接不接受任务,凭着几分职业的热爱,几分理想的执着,几分反抗出身的不甘,方牧昭仍然会做出相同的抉择。
方牧昭戴上口罩,像这条路上的普通司机一样,开着随处可见的货拉拉混入车流。
李承望再度来电:“到哪了?”
方牧昭如实汇报,刚过了天桥。
翠田河边,步道和机动车道一样热闹,有人散步,有摊贩推着三轮车售卖水果,有电动车来来往往。
如果李承望在闹市区开枪,后果不堪设想。
李承望叫方牧昭停在街心公园路边,打开车门和货箱门,像平常等货一样等他。
街心公园有一群阿婆在跳广场舞,方牧昭按李承望要求停车开门,立刻有一个穿花裙的阿婆走近。
按之前商定,如果李承望要求停在人群密集的地点,专案组警员会扮演群众上来缠着方牧昭问搬家事宜,迫使他不厌其烦离开。
翠田河沿路过长,又是交通要道,全线封锁不实际,也来不及。
李承望留给方牧昭的反应时间很短。
方牧昭定睛一瞧,来人不是专案组的“阿婆”,竟是瘦师爷。
夜色模糊轮廓和视力,乍一眼差点认不出。
瘦师爷身材矮瘦,扮成阿婆没有一点不和谐。
瘦师爷跳上副驾,手掏在培训机构的广告里,枪口隔着无纺布直抵方牧昭腹部。
方牧昭不用假装,肩膀紧张一跳,“师爷,有话好说!”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瘦师爷摸了一遍方牧昭的前胸和后背,拉他裤管检查小腿,确认没带武器。
方牧昭痒得冷笑,“师爷,用得着这样?”
瘦师爷往门外点头,绿化带边一个戴斗笠穿反光衣的环卫工走过来,跳上货箱拉上门。
方牧昭暗骂一句,隔着隔板玻璃窗,面色凝重:“望叔。”
环卫工一个人蹲在货箱,掀开斗笠,露出李承望沧桑的脸庞,做了一个往前的手势。
方牧昭发动货拉拉直行,“去哪里?”
瘦师爷:“医院。”
方牧昭:“可是……”
瘦师爷盯着后视镜,只见广场舞队的一个“阿婆”盯着货拉拉,神色可疑,侧身低头,对着空气说了几句话。
接着一个骑电动车的外卖哥跟“阿婆”对视一点,微微点头,跟上货拉拉。
“叼你只二五仔!”瘦师爷从广告袋掏出枪,对准方牧昭——
任月聚餐晚归,在桑拿鸡店吃饱喝足,绕回医院取落下的钥匙,一肚子加班气。
她宁可按时下班回窝瘫着。
任月打了一个饱嗝,忽地给汽车大灯晃眼,一辆看不清的汽车竟拱上人行道,朝任月撞来。
任月吓一大跳,加速和跳车之间,本能选择后者,电单车轻便,跳起来方便。
她刚一撒手往后跑,跑跌了,眼看着倒地的电单车成了货拉拉的拦车石,滑动一截距离,截停货拉拉。
接着,嘭——嘭——嘭——接连几声,宛如爆胎。
货拉拉仿佛棺材一般死寂。
任月吓得不轻,直愣愣望着货拉拉的正面,下意识看了一眼车牌。
驾驶座忽然被打开,一道黑影摔下来,一动不动。
任月不知道医生救死扶伤的意识觉醒,还是记忆和情绪驱动她的双腿,她起身朝黑影走去。
黑影还在动,也在看着她。
熟悉和陌生交错,冲击视觉,令她眩晕不已。
熟悉的是泥猛的脸,最后一次在床上,任月也是坐他身上,俯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