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牧昭盯着她,脸上只有一种表情:煮不煮?
任月像个被砍价的摊主,别扭犹豫一会,忍痛割肉:“不准说难吃。”
“嗯。”
“你想吃什么?”
方牧昭说:“什么都行。”
任月:“猪潲吃吗?”
方牧昭淡笑,“你吃我就吃。”
任月白了他一眼,心里悄悄放下猜疑,此刻的臭味相投胜于一切成见。
两个人一高一矮,一个走路一个推车。
方牧昭问:“你为什么不骑?”
任月:“我怕淋雨进水泡到电路,先等它自然风干。”
方牧昭握住车头,做了一个让开的手势,任月便松手让他推。
方牧昭没推,跨坐上去,双脚划船,瞬间跟任月错开一个身位。
高大个骑上她的小电车,就像螳螂骑草蜢,随时会榨扁轮胎。
任月没忍住,闷闷笑一声。
回到楼上小屋,任月往鞋柜顶放下挎包,示意旁边的黑色防水包:“这里。”
她弯腰从柜底拨出拖鞋换上,“我想先冲凉再煮面。”
方牧昭示意阳台,“我去抽根烟。”
任月出阳台屋檐收了干净衣服,进浴室反锁。
方牧昭从防水包掏出黑色人字拖,扯了单独包装的胶袋,走出阳台。他点了烟,才想起回房间找烟灰缸。
房间布置井然有序,方牧昭扫了一眼,瞥见一个眼熟的东西,摆在床边的小餐桌上。
方牧昭拎着磨开盖子的咖啡铁罐,挨着湿漉漉的栏杆抽烟,百无聊赖看楼下泳池,偶尔往铁罐弹烟灰。
雨天竟然还有一个人冒雨游泳。
不多时,任月带着一身水汽走出阳台,头发在后脑勺盘成一个发髻,潦草又灵动。
她将湿毛巾晾到屋檐下,撑衣杆轻顿地板,当权杖用。
“你干什么拿我的铁罐当烟灰缸?”
方牧昭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不是给我的吗?”
任月学舌:“少自恋。”
“大不了再给你喝一罐。”
方牧昭匆匆吸了最后几口,烟蒂扔铁罐,腾起袅袅烟雾。他走到阳台推拉门边,停下在地垫蹭掉鞋底水渍,拎着铁罐往她鼻端晃了下。
香烟的苦涩味道隐隐约约。
任月皱眉偏头避开,“快冲凉,臭死了。”
方牧昭将铁罐随手放小餐桌,提了防水包进浴室。
冰箱靠着浴室门对面墙,任月拿了一扎面条、三个鸡蛋和半袋生菜,关上冰箱门,浴室毛玻璃门的光亮自然吸引眼球。
理智反应过来前,任月习惯性看了一眼。
门背后的人影上半截泥色,下半截黑色,影子鞠躬,黑色往下褪,暴露越来越多的泥色。
任月怔了怔,走进冰箱和浴室之间的厨房门。
抽油烟机嗡嗡作响,她似乎还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
任月除了小电饭锅,只有一个小奶锅,煮了两批,第二批留锅里给方牧昭。
方牧昭洗好出来,借用她的洗衣机洗了衣服,拨了拨半湿不干的寸头,坐到小餐桌另一侧。
两把椅子跟餐具一样,不配套,他坐的是任月搬过来那一张。
锅里面条泡粗了一圈,卧着两只边缘不工整的水煮蛋,生菜上浮着一些蛋白碎。清汤寡水,猪看了都摇头。
方牧昭没摇头,直接拿起筷子,端锅开动。
任月在他的沉默里微微脸红。
她从小只会用电饭锅煲饭,泡面能泡就不会开火。
孔珍不像周围其他妈妈。逼着女儿做家务,但会取笑女儿不会做饭以后遭婆家嫌弃。任月回嘴长大以后找个会做饭的老公不就行咯,逗得孔珍咯咯笑。
她闷声说:“跟你说了我不会煮。”
方牧昭:“你挺诚实。”
任月抬头瞪他一眼,“吃不死你。”
方牧昭:“你一个人活到现在不容易。”
任月:“有本事你煮。”
方牧昭:“点菜。”
任月睨了他一眼,当他说大话,低头默默吃面。
方牧昭:“点菜。”
任月想了想,“你家卖海鲜,你应该会做吧?”
方牧昭:“太复杂的不做。”
任月:“香煎泥猛。”
方牧昭不知饿坏还是给面子,三两下解决完一小锅面,放下小奶锅那一刻就盯着她,抽纸,擦嘴,扔垃圾桶。
他靠着椅背,长腿稍舒展,闲闲地问:“你想吃鱼还是想吃我?”
任月刚想说不爱吃猪肉,话到嘴边,转念一想从来斗不过这张可以读博士的嘴。
老老实实反问:“你煮不煮?”
方牧昭:“几点开饭?”
任月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十点,“两点左右行么?”
方牧昭应过,又拎过咖啡铁罐出阳台抽烟,换了衣服没再靠栏杆,随意走走。
他偶然转身,抬头扫了眼楼上的落地窗,任月的好邻居缓缓拉上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