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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月(6)

嘴巴不饶人,“要是你撒谎?”

方牧昭:“我肯定没病。”

任月垂眼盯住他的身份证,伸手:“证件给我,先挂号。”

方牧昭跟住她,像小孩讨糖,“你答应我。”

任月:“抽血费用我出。”

方牧昭冷笑,“是钱的问题么?”

任月要抽的不是血,是方牧昭的良心。

任月默默扫了一眼证件,倪家劲,比她大两岁,老家离海城不远,车程两个多小时。他们都处于同一种方言体系里,难怪刚才简短交流没有碰到语言障碍。

任月在机器上挂号,像个有后门的陪诊师,找了相熟的师兄秒开单,在师兄开口八卦前带走方牧昭。

同样流程在检验科上演一遍,任月收走回执小票。

方牧昭说:“一管血换一顿饭,我要补血。”

任月扫一眼他发达的肱二头肌,青筋隐现,省了护士找血管的功夫,她要是在上班,就亲手扎他了。

“你的手机号,留一下。”

回到熟悉的工作环境,略为耳背的任月不由提高声调,显得凶巴巴的,说不定被普通患者投诉。

方牧昭:“找你老子,他知道怎么找我。”

任月:“号码。”

方牧昭又提防她揪衣角的手,显然,任月在自己地盘不会肆意妄为。

他油盐不进曲臂按住针口,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记住,你欠我一顿饭。”

任月第一次像患者一样等在窗口外,隔着玻璃看同事和仪器无声忙碌。

幸好术前八项结果出来得很快,全部正常。

方牧昭……还算一个诚实的人,没有撒谎。

任月长长松了一口气。

任月眼里方牧昭和任开济沆瀣一气,人品估值奇低,偶然展现一点人性的善意,就像老师看到差生进步一样惊喜。

任开济大概不会任她随便抓去抽一管血。

想到跟那个人再无相见的可能,心情越发轻松,那一点残存的误会人的难堪,也悄悄消退。

任月再度骑车,回到租住的城中村。

这一片附近没有工业园,租客大多是在写字楼上班的白领,像她这样刚毕业不久,租房预算不多,又不愿同人合租,只能挑农民房。

任月的单间只有20平米,麻雀虽小肝胆俱全,她冲凉后躺下补眠。

一闭眼,漆黑是浮现方牧昭的面孔,不笑不怒,神秘又令人望而却步。

任月拉被蒙头,一定是工作久了,交际圈固定而乏味,一场非常规的相识很容易挑起兴致。

也仅此而已。

任月混混沌沌睡到天黑,手机没闹过,微信积了一些未读消息。

她逐一“批阅”,先工作后亲友。

妈妈孔珍又替继父那边的某个亲戚打听她能不能帮挂到某某主任的号。

任月工作以来,家庭地位逐步上升,哪怕她再三强调她的胸牌上是技师,不是医师。检验科每天跟屎尿痰血打交道,并非随便一个人撩起裤腿,就能看出他得了什么皮肤病。

孔珍们眼里穿白大褂的统称医生。

任月又废了一番口舌解释和指导,孔珍终于接受。

孔珍:“今天上班还是休息?”

任月:“夜班。”

医院工作时间特殊,每次聊天,孔珍总会多问一句排班安排。

孔珍:“你哥准备国庆摆酒。”

任月:“那么快。”

任月刚上小学时,孔珍和任开济离婚,直到两年后任开济锒铛入狱,孔珍才要回抚养权,前提条件是任月不改姓。又两年后,孔珍跟现任丈夫结婚,任月多了一个年长八岁的继兄,后来又有一个小她13岁的同母异父弟弟。

孔珍:“谈了好几年,不快了。”

任月竟然不知道哥嫂双方早见完家长,也没见过传说中的未来嫂子,像游离在家庭外的拖油瓶。

任月:“到时我尽量请假。”

孔珍:“你老子还找你要钱吗?”

任月:“我没钱。”

孔珍:“你的工资好好攒着,不要给他,他有手有脚,饿不死。”

任月刚毕业时,学认识的姐姐每月给家里打钱,孔珍给她退回去,也是这番说辞,她有手有脚,饿不着。

孔珍的意思很明朗,对于唯一的女儿,她能力有限,做不到托举,但也不会拖累。

孔珍:“你哥定下来了,你有目标了吗?”

任月扯了扯嘴角,回复:“我的目标是加薪。”

孔珍发了一个掩嘴偷笑的系统表情,催婚适可而止。

任月手脚的擦伤很快结痂,血痂像一扇堵住回忆的门,等伤口愈合,旧痂自然掉落,再也找不到回忆的入口。

她没几天便忘记“欠”方牧昭一管血,继续“白白夜夜下休”的排班生活。

循规蹈矩,偶尔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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