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窥月(90)

有花甲老人互相关心身体状况,有两三岁小孩在妈妈怀里呼呼大睡,也有不少四处晃荡打卡拍照的年轻人。

任月和方牧昭暂时属于最后一个方阵,任月拍照,方牧昭晃荡。

任月站海拔4506米的石碑边,方牧昭给她拍了几张,递回手机:“你妈发微信来了。”

孔珍回复任月上山前的消息,问她在雪山冷不冷。

任月跟方牧昭示意等一下,直接回拨视频电话。

孔珍出现在屏幕,左下角冒出一撮绿叶。

任月:“妈,你在干什么?”

孔珍:“年廿八,洗邋遢,扎黄皮叶准备扫屋。”

她举起绿叶晃了晃,老家每年春节前用黄皮叶扫天花板,意在扫除秽气迎好运。

任月:“今天才农历二十七。”

孔珍:“今天扎好明天用,不然一大早赶不及。”

“我在雪山上了。”

任月切换后置摄像头,对着海拔4506米的石碑,连着旁边的方牧昭不小心一起入镜。

他看了一眼,默默走出镜头。

孔珍问:“你一个人去?”

出发丽江前,孔珍问过同一个问题,任月说是。

这次,她犹豫片刻,给出相同答案。

孔珍:“我还以为刚才那个帅哥跟你一起来。”

任月:“哪个?”

孔珍只是随口一问,看不出其他破绽,改口:“冷不冷?”

任月缓缓转身,给孔珍看360°全景,不小心又晃过一身黑的方牧昭。这次他没看镜头,路人感多了几分。

她说:“有太阳,不算太冷,比在山下多穿一件租来的长羽绒服。”

最后,镜头定在之字形的登山栈道,任月指着朦朦胧胧的最高点,“一会我们要走台阶爬上海拔4680米。”

孔珍一愣,笑道:“你跟谁?”

任月轻咬下唇,“和旅游团,缆车票难抢,报了一个一日团。”

孔珍:“和你男朋友?”

任月:“没有……”

孔珍:“有也很正常,哪的人?”

任月不禁瞥一眼镜头外的方牧昭,戴墨镜伴随一种隔阂感,脑袋总多几分迟钝。

她说:“妈,我准备爬山了,拜拜。”

孔珍将信将疑,闲聊几句,叮嘱她在外注意人身和财物安全,便挂断。

任月收起手机,招呼方牧昭:“我们上去了吗?”

方牧昭抄兜走近,“我随时可以。”

一路步梯登山,随处可见靠边坐下粗喘的游客,也有活蹦乱跳的小孩,任月和方牧昭也走走停停。主要是任月喊停,最后一百多米海拔,跟爬大研古城的狮子山不在一个量级。

沿路长凳早已挤满人,方牧昭搀着任月坐台阶边缘。

他问:“还行吗,不行我们下撤。”

任月胳膊架膝头,低头摇头,旋即头晕,开口:“歇一会就行。”

方牧昭:“不差这一点距离。”

任月:“不科学啊,你怎么一点都没反应?”

方牧昭:“昨晚我也没啊。”

任月瞪了他一眼,早晨起来,下肢间好像还塞着他,每走一步都涩痛。从坐上大索道缆车开始,高反越来越明显,已经无暇介怀那点不适。

方牧昭吸了一口氧气,正经说:“我也有反应,没叫而已。”

他又吸一口,“在大自然面前,宁愿当孙子,不要当大爷。”

他们平常生活在低海拔地区,一下子爬升4500多米,不可能没反应,显化与否而已。

任月说:“实在不行我就下去。”

方牧昭揽过任月脑袋,让她靠进他肩窝。

任月又说:“或者我就在原地,等你登顶后下来接我一起走。”

方牧昭:“痴线,你不爬,我一个人爬有什么意思?”

任月:“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又不高反,当然要登顶。”

方牧昭:“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陪你。”

缺氧的脑袋反应片刻,任月想起从昨天开始,方牧昭确实在配合她的行程。

她问:“如果那个人没有高反,你原来有什么计划?”

方牧昭:“陪他来这里。”

每当控制不住好奇方牧昭跟那些人的关系,任月都会受伤一次。

她说:“你三陪啊!”

方牧昭:“我只陪你睡。”

他扭头,声音不大,只有任月听见。她从他的墨镜里看小小的自己,促狭而愤怒,很不像自己。

任月攀着扶手起身,“走了。”

他们继续往上爬,越往上,游客的双腿越沉滞。

沿路站岗员肤如酱色,粗糙不堪,高原紫外线的威力直观表达在他们身上。

最后一截阶梯最为陡峭,比起之前可谓直上直下,中间由扶手隔开,右上左下,人流不停。

平台上积了一些准备冲顶的游客,刚下来的游客不住鼓励他们,“上去就到了。”

上一篇: 半夏生 下一篇: 绿野之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