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夏阿姨二十岁那年(316)
眼前的寻常不过是在装模作样。
即便如此,孙瑾安开不了口,她也没办法掰开她的嘴。
只坚持不让她打车,亲自送她回公寓。
“嗯,万一没灵感,怕一晚上画不完。”孙瑾安扯出一个笑,让她放心,“你开车小心点,我先上去了。”
“哎。”
孙瑾安停下脚步回过身,眼眶微红,情绪明显快要绷不住,却还在强撑着笑。
嫌她啰嗦似的,问:“怎么了妈妈?”
马婠婠望着她,忖了一秒,道:“如果沁伊跟我问起你……”
以孙瑾安的性子和目前的状态,显然短期内是不会跟沁伊联系,就算联系,也绝不会让对方看出端倪。
可按照沁伊神一般的第六感,不可能不察觉。
到时在瑾安这边得不到答案,必定会联系她。
孙瑾安垂下眼眸,放慢呼吸,再抬眸时强装的笑意已经散的一干二净,她知道马婠婠看得出来,也体谅她,便不再伪装。
“就说我病了,不严重,你会照顾我。”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最多三天。”
三天。
足够了。
“行,回去休息吧。”马婠婠见她理智还算清晰,不会做出什么危险举动,稍放下心来,发动车子,“有什么事就打给我,我晚上就回学校。”
闻言,孙瑾安没忍住,眼眶一热。
马婠婠见不得她这副样子,挥挥手让她赶快进去,她点点头,紧抿着唇看白色suv缓缓驶出停车场。
回到公寓。
早上的咖啡香气还未彻底消散,空气里漂浮着幽微的冷香。
身后的门传来上锁的声音,孙瑾安像是骤然被抽干了全部力气,靠着门缓缓蹲坐在玄关,脑袋轻轻搭在打横的小臂上,散落的头发完美遮住了情绪。
原来是她自己啊。
让夏阿姨淋了二十多年雨身心泥泞的混蛋。
……
不知过了多久,正午的太阳消失得无影无踪,代替的是愈发深郁的夜。
夜阑时分,墨池般的天幕中不见月色,浓稠的云聚集在一处,为溪市短暂秋日里的滂沱大雨蓄势。
几分钟后,第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照亮玄关深处蜷缩的身影,从窗外看过去,如同一尊灰白黯然的雕塑。
接踵而至的惊雷响彻天地,那身影岿然不动,依旧保持着寂然无声的静止,似是即便天空被雷轰出个大洞,也不能将她撼动半分。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两声细微的震动,单薄的身形才稍稍一滞,显露出人类该有的生气和……胆怯。
孙瑾安抬起头,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到稀里哗啦的雨点在猛烈拍打窗户。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使不上半点力气,浑身上下都是麻木而冰凉的,便慢慢将手脚舒展开,让滞缓的血液能够畅通无阻地运行。
半晌,才恢复一丝知觉。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发现看不清,就用手背揉了下眼睛。
第一眼看清的是时间。
凌晨两点。
如果飞机准点的话,十六个小时,夏沁伊应该是已经落地了。
解锁手机,果然有两条信息。
一条是视频。
落日余晖中,圣母百花大教堂,老桥和阿诺河如同中世纪的珠宝,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广场上大卫像屹然而立,身后还有街头艺人们热情地弹奏着充满艺术生命力的曲调。
画面一转,甚至还有广场边流动餐车的意式披萨和牛肚包。
夏沁伊知道孙瑾安最喜欢日暮时分,金灿灿下的一切都是她的所爱。
于是抵达佛罗伦萨后直接去了米开朗基罗广场,特意拍下艺术之都的繁华与生命,算作告诉她平安落地的方式。
然而,在四分五裂的手机屏幕里。
这些古老的艺术和美食,都变成了一块块斑驳的碎片。
屏幕最下端已经花屏,她看不清第二条信息,只能小心翼翼地滑动屏幕,把它拖向上方还能显示的区域。
第二条是:「金乌不及你,晚安。」
换做之前,孙瑾安兴许会开心得在床上打滚儿,可现在她只觉得好不容易揉开的视野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似是窗外倾泻一般的雨势更猛烈了。
没有什么时候能比现在,更让她感到庆幸。
庆幸她们之间有长达七小时的时差。
她不必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沁伊的时刻,装作若无其事地去表达喜悦和思念。
否则与欺骗没什么两样。
不知不觉四个小时过去了,夜雨如同一场叫嚣着要杀人放火的小孩子,胡乱发泄一通之后悄然离去。
昏晦的天色渐渐明亮,被洗涤过的空气透过窗棂吹进来,带着清晨独有的泥土气息。
溪市已然进入新的一天,佛罗伦萨却还停留在昨日的深夜。